我知道業主的難處,更知道業主是正經的生意人。我不想給業主、同事和自己添亂。過幾天就交班了,隻當沒看見。
交班那天,電工師傅來幫我收拾背包,塞給我一包東西,說“沒什麼東西給你,把這個拿回去用吧”。我打開一看,是十幾個節能燈。一股暖意躍上我的心間,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我知道這東西怎麼來的,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這份友誼。他把我送上出租車,我看到含在他眼中的淚水了。我早已習慣了分別,我平靜地揮了揮手,同他告別了。
第二年夏天,聽說有業主還不上貸款跑了。質押物有假,不值那些錢。公司開除了幾個監管員,又嚴格了監管製度,還強調不準“傳播謠言”。我想問問這些爛尾項目怎麼辦?監管員都不知道,知道內情的幾個固定工又不告訴我們。
每隔半年,公司就把全體監管員集中到一起學習兩天。陳總是分管監管業務的副經理(公司還有什麼別的業務,我們都不知道),每次開會,他都要強調不準接受吃請,不準勒索客戶,一經發現立即開除的話。還會認真地講一講工作中出現的新問題及應對方法。監管員問“客戶強行出貨怎麼辦”?他表示沒有辦法,隻能上報,由公司處理。他接著說“你一個人在人家廠裏,為了自身安全,不要強行製止”。他五十五六歲,相貌和善,態度中肯,親切地稱我們這些臨時工,“兄弟。”段總經理隻來過一次。他不愛說話,逢人就微笑,握手,告訴我們有事可直接給他打電話。我們對他們的印象都很好。
這年冬天,公司緊急通知監管員,省工行要派人檢查監管點,說哪個監管員出問題,開除哪個監管員,還給我增派來個監管員。說公司和工行簽協議時,工行要求每個監管點派兩個監管員。我們這些在崗的人都很緊張,不知道人家要查什麼。生怕有個閃失,丟了飯碗。
省市工行的人開著兩台車來了,看了眼賬目,又看了眼質物,輕描淡寫地讚揚了我一句,上車走了。我長出了口氣,按領導要求打電話通知下一個監管點準備好,“狼來了。”
兩個月以後,聽說工行對我公司的監管工作不滿意,不和公司簽約了,現有合同執行完,監管業務就結束。工行不簽了,幾家小銀行貸款額很少,用不了這麼多監管員。公司把監管員集中到一起開會。正副經理作出信心百倍的樣子,說企業要轉型,改為“物流公司”,工資漲一倍,監管員要重新考試,不及格的勸退。
考試以後,公司勸退了一些人。巡查部的人又以脫崗、喝酒、賬物不實等原因,讓一些人寫辭職報告,說這樣有麵子。這些愛麵子的人都寫了。還有的讓寫檢查,說寫了就沒事了。凡寫了檢查的人都被開除了。
監管員老左,比我大幾歲,曾在國企當過生產科長,見多識廣,堅決不寫辭職報告,讓公司開除自己。他被開除後,寫了張狀子,送到了勞動仲裁機關。
我這才知道辭職和開除的區別。辭職是自願的,不給補償。開除錄用時間超過一年的職工要給補償。公司為了省錢,欺騙了無知的臨時工。
老左的行為鼓舞了我們這些暫時沒下崗的人。經過幾個月交涉,達成協議,給老左一筆失業金。同時宣布一批人下崗,都給了錢。又發出告示,不想幹的可以提出來,公司給失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