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劉雲語(六)(1 / 3)

村裏有一小賣店,賣點煙酒油鹽什麼的。女主人五十多歲,身材勻稱,五官端正。如果看不到她粗壯開裂的手指,會以為她是城裏人。小店裏沒有蔬菜,買菜要逢二、五、八趕集,集市很小,我想買兩條魚吃,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回答“魚貴,沒人買”。花花綠綠的糖塊五、六塊錢一斤,引來帶孩子的家長購買。我一看就是假的,城裏的糖塊便宜的也要二十來元一斤,還不知道裏麵夾雜著什麼對人無益的東西。趕一次集要買幾天的菜,因為有耗子,菜要掛在牆上。

因為同事睡覺打呼嚕,我不同他在一個屋住。我那屋條件不好,沒有電視機,門也關不嚴,耗子經常大白天光顧我的寒舍。

都知道這地方艱苦,誰也不愛來。我沒感到艱苦,相反還有些喜歡這地方。每到一個新地方,我都當做是最後一次。告誡自己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生命鏈條中的一環。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過去以後,就隻能追憶了。要熱愛生活,熱愛經曆過的一切,包括苦難。這是完整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每到一個新地方,我都急著出去看看。看看風景,再看看當地的人是怎樣生活的。我懷著好奇之心走在陌生的街巷,非常愜意。

我每天天明即起,沿小河走一個多小時,再回來做飯。

村路是不能隨意走的,要時常“讓道給攔路高臥的狗”。這狗臥在路中央,雙眼警覺地盯著我。有人告訴過我,“狗盯不過人,它看你,你就看它,它就不看你了。”我距離它十多米,盯著它看,它真的把頭轉過去了。可我還是不敢走過去。我對自己說——不能跟狗爭路,讓它咬一口,麻煩可大了,我就是把它打死,還要花時間到城裏去打疫苗。

城裏人多是養小狗,抱在懷裏當寵物。鄉下人養大狗,用來看家護院。我監管過一煤場,一條大灰狗用繩子拴在門口,我進出大門時,它就對我大叫,向前撲,樣子很凶。廠裏做飯的大姐看到了,告訴我,“你給它點吃的,三天後它就不叫了”。飯後,我特意剩一口飯菜,扔給它。喂它三天後,它見我真的不叫了,還現出了友好的樣子,搖搖尾巴。我把這事告訴了做飯的大姐。大姐聽後,說:“狗知道感恩呀,交狗不交人,狗比人強啊!“

幾天後,我吃過早飯又去喂狗,狗不見了,拴狗的繩子還在,廠裏幾個工人拿著拴狗的繩子研究,說不是剪斷的,是解開的。狗昨夜被人偷走了,偷狗這人從容地解開了繩子。工人問我夜裏聽沒聽見狗叫,我真沒聽見。幾個工人猜想偷狗這人一定在食物中下了蒙汗藥。

這天中午,我到門口去,問工人”狗回來了嗎“?一人回答說”現在可能上餐桌了“。連續幾天我都要到大門口待一會,期待著灰狗跑回來,直到我一個月工作期滿離開煤場,也沒等到灰狗,看來真上餐桌了。我暗下決心,這輩子再也不吃狗肉了。

有一天,我看到村中一老太太把一包舊衣服舊鞋扔在了河道裏,這些舊東西醒目地僵臥在清亮的水間。

我找到村長,對他說:“你們這山、這水這麼美,要愛護呀!這些破衣服、破鞋一百年也不能分解,挖個深坑埋了呀!”他搖搖頭,表示沒辦法。他正忙著在村口開飯店。

因為閑得無聊,我經常找村民說閑話。村民跟我講了“村長”的來曆。

村長和市長一樣也要換屆,每到換屆的時候,想當村長的人,就要送錢給有選舉權的村民,他們叫“買選票”。多少錢一張要看村子的大小,經濟狀況。

我待過選票最貴的那個村每張伍佰元。三嘴子村人口少,山地多,不值錢。

“每張選票伍拾元。”村民張開五指看著我說。

“兩個候選人一個給伍拾元,另一個給一百元怎麼辦?”我問。

“明告訴給伍拾元那人給少了,那人就會補上。”

“你收了兩家的錢。票投給誰呀?”又問。

“我投給甲,我老婆投給乙。”

如果有第三人呢?

明告訴他“來晚了,下次早點來”。

“你們這麼幹,不是坑害自己嗎?為什麼不把票投給那些真正想為百姓辦事的人呢?”我不解地問。

“老弟,哪有那種人?誰上來都摟錢,誰給錢投誰票,不要白不要。”他語重心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