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鑫生渾身一抖,雖然這聲音顫巍巍的,那麼的陌生,那麼的無力,偏偏,它就像一顆子彈,射碎了隱藏在靳鑫生心底,包裹著他腦海的某層包膜。他的頭腦一陣眩暈,他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最裏麵的一間鐵柵欄圍成的屋子中,一張床板豎起來,一個滿頭散亂白發的老女人給光溜溜的用鐵鏈綁在木板上,那個女人這個時候,也扭過頭來,他們看到了彼此。
女人裸露的身體,肌膚就像薄薄的一張紙,再燈光下,仿佛可以看到她皮膚下的血管和骨骼。她瘦弱的身體,黑乎乎的,連個被褥也沒有的光木板互相對比,隻有一個字,慘不忍睹,慘白!那個女的扭過頭,用僅有的一隻眼睛看著他們,有仇恨,有迷茫,有麻木。
“把門開開,我想仔細看看。”不知不覺間,靳鑫生的音調變了,這種細微的變化,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我的神,龜兒子給老皮吊板凳,怎麼忘了取下來。”這時候,跑過來的孟院長才看到這個女的德樣子,罵了一句。
“吊板凳?”靳鑫生不懂,問了一句。“就是這張床板嘍!”孟院長努了努嘴,“你是正常人,所以你不清楚,這些非正常人鬧騰起來有多瘋狂。”他頓了頓,“就拿老皮來說,她堅信自己的兒子是個神仙,這不是扯幾把蛋嗎?我還想是悟空呢,這樣每天就能去銀行偷錢,順便沒事拿棒子摟人。”
靳鑫生說了一句,“牛啊。”他都沒有注意,這個字他發出了另外的腔調,聽著好像“留啊。”孟院長得意的嘿嘿幾聲,“這裏麵全是福爾馬林的味道,多虧了現在醫學啊,要不然,這裏麵臭的,嘖嘖!”他吧嗒了幾下嘴巴,打開了門鎖。
靳鑫生和孟院長走進去,隻有走進去,才能真正的了解什麼是孟院長嘴裏所說的吊板凳,細密的鐵絲彎成一個一個的環狀,然後,一個一個的套起來,就像農村人用來拴狗的鏈子,這些鏈子緊緊的穿過床板的專門挖出的空洞,綁住了老人的四肢,老人的脖子下麵,一個仿佛狗項圈一般的東西將她的脖子固定起來。
“你看看,吊板凳來了!”孟院長嘿嘿笑著,將豎著的床板的某個地方動了一下,頓時,床板慢慢搖動起來。因為人體的自重,床板很快成了一個平麵,老太太嗚嗚兩聲,靳鑫生看到,那些鐵絲得環扣緊緊的勒到了老人沒肉的皮膚裏。她的腦袋緊緊靠著木板,身子因為重力往下垂,她全身用勁,想要擺脫身體重量帶給自己得痛苦,“刷”的一聲,老太太尿了。
“怎麼樣,精彩吧!”孟院長得意的回頭說道。
“砰”的一聲,靳鑫生摁著他的腦袋狠狠的磕在還在抖動的門板上。他一把抓住門板,然後將沉重的木板擺正了樹立起來。
那個女人抬起頭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她的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劉流,劉流。”靳鑫生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手忙腳亂的抓著木板上的鐵鏈子,看著母親瘦的就像一張皮的身體,他的手掌心冒出白色的亮光,鐵鏈子在他的掌心融化,斷開,他將這個瘦弱的隨時會摔倒的女子解放下來。
他心慌意亂,怒火中燒,滿心激動,他看著眼前這個不成人形的女人,有來自內心深處的血緣親近感覺,他大張著嘴巴,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他叫不出口。
他的母親雙腳落在地上,這個時候,暈頭暈腦的孟院長剛剛揉著自己冒血的腦袋回過神來,他轉身就跑,他清楚自己的身板根本不是靳鑫生這個壯漢的對手,他連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管了。
然而,靳鑫生得母親卻沒有放過他。本來看著隨時都會奄奄一息的老太太,看見孟院長跑路,竟然一聲歇斯底裏的曆叫,就像破爛的瓷片互相剮蹭。她一把推開了靳鑫生,連滾帶爬的過去,“嗖”的一聲,這個瘦弱的女人就像個精靈的猴子,一下子抓住了孟院長得脖子。
接著,她的腿盤了上去,灰白得恥毛還沾著尿液,“啪!”孟院長給她直接撲倒在地。他發出“嗷嗚”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隻見靳鑫生的母親低下頭,一口咬下了孟院長的一隻耳朵,三口兩口的吞了下去。
“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孟院長慘叫著,一隻手胡亂的向上抵抗,一隻手胡亂的拍著地麵。靳鑫生的母親低下頭,就著耳朵那裏的傷口,用堅利的牙齒咬住一塊肉皮,雙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兩手推著他的臉,用力一撕。
“呀!”孟院長淒厲的叫著,隻見赤拉一聲,他的半張臉皮撕裂開來,露出白色的顴骨,許多處微小的血管破裂,鮮血冒了靳鑫生的母親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