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沒看過《情灑天山》,也不知道《山那邊》,對肖小夢仍是對不上號。江苗說:“最近看‘來寶’香皂廣告了吧,那個坐在秋千上悠來蕩去的就是肖小夢。”
這回我想起來了,就是每當電視劇演到關鍵時刻都要被她打斷的那個女人,那美女穿著白長裙,亮麗地笑在陽光明媚的秋千上,淡粉的花瓣飄落在她的四周,她由秋千上走下,輕輕踏在一塊如脂如玉的“來寶”香皂上……
“你知道做那個廣告多少錢?”江苗問。
“多少?”
“兩萬。”江苗伸出兩個指頭在我眼前晃著。
我驚奇得合不攏嘴,這於我是天文數字,我一年的工資總額是四千,她蕩蕩秋千就是兩萬,一種不平衡的感覺油然而生。
江苗說:“你不服氣不行,人家爹媽給了一張好臉蛋,這是天生就的財富,你我都沒這種福分。”
我想,與蕩秋千蕩出兩萬塊的女人打交道感覺不會有多美妙,但毓崧卻說她“還不錯”,可見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特別是男人,單身的男人。顯而易見,毓崧是愛肖小夢的,問題是她值得他愛麼?
我坐在車間一隅的大木箱子上,心事重重地望著廠房頂棚,房頂上的玻璃已沾滿塵土,灰蒙蒙看不出本色,正如我灰蒙蒙的心。頭一次我為一個女人而煩惱,為一個與我毫不相幹又息息相關的女人而煩惱。
江苗把她飯盒裏的青筍炒肉片大方地撥給我,我竟然沒有覺察。
六
這幾天毓崧為準備考試很忙,每天都回來很晚,有時候是去準備功課,有時候是去接受肖小夢輔導。
我每天都可以在電視裏不止一次地看到肖小夢,她還是坐在秋千上蕩。正如江苗所說,她是個美而不俗的女人,沒有那種讓人酸倒牙根的矯揉造作,沒有“喚天下男人都愛我”的傻妞氣,這使我對她多少有些容忍。
一次,又有秋千在蕩,我對毓崧說:“這是肖小夢。”
毓崧看了看電視說:“唔,是她。”
我說:“她並不好看。”
“比你好看,”毓崧說,“最近我一直在考慮你是否還嫁得出去。”
“她還沒進門你就在嫌我了,”我的臉陰沉下來,一字一板地說,“告訴你,我哪兒也不去,我隻和媽在一起!”
毓崧說:“你又上弦了,你就不能心平氣和點兒。”
“你憑什麼說她比我好看?”
“我說的是實話。”
“我不願意聽實話。”
“所以你是女人。”
我的心情一下變得很糟糕,進到裏屋在鏡子前呆立許久。鏡子裏是一張平凡得找不到任何特征的臉,兩道下撇的八字眉,破壞了整個麵部的和諧;一雙細眯的眼也在重要部位不肯出力地輕描淡寫;尖瘦的下巴毫不知趣地下垂,使臉愈發拉長;鼻梁下陷鼻尖上翹,甭說漂亮,連達到中等人的標準都有些勉強。難怪三十了還待字閨中,連親哥哥也直言不諱地說我醜。
毓崧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他用手指彈著我的後腦勺說:“甭照了,再照隻能更傷心,我不嫌你就是了。”
“我要你嫌什麼?”我轉過身來對著他,“我又不會跟你過一輩子。”
“你要嫁不出去就得跟我過一輩子,”他笑著說,“我養活你和媽就是了。”
“讓我跟小小夢在一塊兒過?給她當陪襯人?與其這樣我不如去當‘雜交玉米’!”
毓崧咧咧嘴說:“我可沒說過要娶肖小夢的話啊。”
“現在不是你要娶她,而是她要娶你,你心裏也美著呢,別當我不知道,名演員,教授女兒,多麼難以抵擋的誘惑力……”
“隨你怎麼想,”毓崧說,“明天肖小夢請我們吃飯。”
“是請你吧?”
“是我們,你和我。”
“……”
“你去不去?”毓崧期待地望著我,“你要不去我也不去。”
“那何必。”
“肖小夢真的想認識你。”
“我也想認識她。”
“這不正好。”
“你問了她炒茄子的事?”
“沒有。”
“肖小夢拉攏我是在為她自己掃清障礙。”
“她是誠心誠意請你,事情好像沒你想的那麼複雜。”
“……”
“你到底去不去?”
“去,幹嗎不去。”我堅定地說。
我從內心想結識一下這個能讓毓崧動心的美人兒肖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