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一行人從領主府中走出,中間是一金花圓頂小轎,典型的爆發富行頭,而歐陽申改了便裝,赫然走在隨從之中。
這也是獨孤雲的想法,雖然現在情況緊急,塘報已經拖了兩天多的時間,實在是不知道沅溪府那邊情況如何。獨孤雲都恨不能長翅膀直接飛往京城,但是現在在城中,他卻是領主,玄元府中很多人都認識他,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慌亂。獨孤雲便打算喬裝商旅出城。幸好這時分人心惶惶的,也沒什麼人注意。
正要行至城門口,突然人群中叫出一個聲音:“轎子裏坐的是領主大人!唐國人要打來了!領主大人要棄我們而去了!”
這句話便如晴天霹靂一般,霎時間人群中一片嘩然,紛紛圍了上來。有好事者用竹竿挑開了轎子上的窗簾,裏麵赫然坐著玄元府領主大人——獨孤雲!
這下人群中是炸開了鍋,有喧嘩的,有罵娘的,更多的聲音是:“領主大人,不要拋下我們啊!”
獨孤雲走出了轎子,看著周圍喧嘩的民眾,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但是他也知道,這時候,怎麼解釋都是沒用的。看著周圍老百姓那殷切的眼神,自己根本就是他們的主心骨,自己若是走了,會讓多少人傷心絕望呢?
歐陽申在一旁出聲提醒:“大哥,該出發了,遲恐生變。”
“不!我不走!”獨孤雲從來沒見過這種眼神,至少從來沒看見過別人向自己投以這種眼神。那是一種殷切而又期盼的眼神。他這一輩子,大多數的時間聽得的是父輩的冷言冷語,同輩的諷刺譏笑。他一直也認為自己是個不務正業的無用的人。但是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刻,卻是玄元府百姓們的希望!
轟隆隆,轟隆隆!城外突然傳來輕微的大地震裂的聲音,雖然遙遠,但卻如一顆驚雷,炸響在眾人心上,眾人現實一愣,繼而反應過來,無論是官兵還是百姓,均是麵如死灰!三十萬!是三十萬大軍啊,看來沅溪府已破,區區玄元府,二萬官兵,如何守得住!
這時候一個聲音卻想起來。
“我不會走!玄元府的兄弟姐妹們,我會和你們在一起打垮這些唐國雜種!放心!隻要我們堅守幾日!援軍就快到了!”
獨孤雲略一失神,這時卻是心頭激蕩。這麼多年的憋屈,他的心裏一直都有一個聲音“父親,兒子這輩子不是孬種,一直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想這麼多年來,他受盡冷眼,原以為自己四十大幾了,有了兒子,就會渾渾噩噩,圓滑於世,就此一生了,可是今天,大敵壓境,當著這麼多的玄元府百姓,他才發現,自己依然是菱角未平,桀驁如初!
“歐陽兄弟!為兄身為一城領主,雖自承沒什麼本事,但在這種時候,為兄不能走,隻是塘報一定要有高手運送,此事還請兄弟多多擔待!”
歐陽申看著一臉決然的獨孤雲,點點頭,
“大哥放心,兄弟一定把塘報帶到!”
獨孤雲當即將貼身收藏的塘報拿出交給歐陽申,略一沉思,再從身上解下一片雲紋玉佩,正中刻一“雲”字,正是獨孤雲在獨孤家身份的象征,每代直係成員均有此佩。
“兄弟將此佩帶上,也能方便行事,若……若為兄有何不測,還請兄弟將此佩交與羽兒,權當紀念!”
“大哥!”歐陽申亦有不好的預感,當下心中頗感淒涼。
“兄弟,去吧!軍國大事為重!若為兄為國捐軀了,羽兒還請兄弟代為照料,若為兄僥幸不死,我等兄弟終有再聚之日!”
歐陽申再不遲疑,帶著十來個曾經生死與共的手下,翻身上馬,開城出門。一路向著玄元府側麵的小道奔去。
而獨孤雲帶著一幹官兵人等登上城頭,隻見地平線上煙塵滾滾,玄元府平原上旌旗招展,殺伐之聲響徹天地,都不禁微微變色。
而這時的歐陽申等十數人不過奔出城外一箭之地,對麵的唐國大軍顯已察覺,數十騎輕騎躍然而出,快速脫離了唐國的大軍,風馳電掣般向著歐陽申一行人奔去!初時還遠,但距離越拉越近,追上歐陽申等人不需要多少時間。
“這,這是……?”獨孤雲詫異道。
“這是唐國的輕騎軍!”接口的卻是玄元府的守將,校尉陳德軒。
“這幾年來,末將聽聞唐國組建了一支配備西秦良馬,鎖子甲,斬馬刃的輕騎軍,專用與對付敵方斥候,傳聞此軍在數年前唐越大戰中大發神威,導致越國軍令不行,以致戰敗,原以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
聽了陳德軒如此一說,獨孤雲臉上不禁掛上一層憂色。
而此刻的天空,殘陽如血,光線灑在玄元府的古樸的城牆上,灑在印著鮮紅的“楚”字旗上,灑在城下疾馳而過的一道道人馬上,拖出一條條修長的影子,透露出一種莫能名狀的蒼涼,又仿佛九天上的神靈正在饒有興致地觀看塵世間的眾生,眾生演繹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