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戰王家莊
在講述羅、廖司令和新四軍將士血戰王家莊之前，現在我來分別敘說旅部特務連和四十八團二營在塘馬村外圍阻擊日寇的情況。
先說特務連這邊的戰鬥情況。11月27日下午，特務連指導員雷應清、副指導員裘繼民等連排幹部已經按照羅廖司令的部署，研究了戰鬥方案。羅、廖在戰前分析，日寇如果來進攻我軍，敵先頭部隊肯定要搶占塘馬地域的製高點——觀陽村東的後巷高地，以及塘馬周邊的製高點，這樣我方轉移行動將會完全暴露在敵人眼前，敵人就可以肆意對我軍瘋狂攻擊，所以我方一定要守住後巷這塊高地和其他製高點。為此特務連決定一排二排在後巷高地展開，阻擊敵人進攻。三排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後巷高地和聽從旅部首長調遣。今天早上戰鬥一打響，特務連全體同誌立即按照事先安排,搶先占領了有利地形，各排各班戰士迅速進入射擊位置，奮勇阻擊突然來襲的日本鬼子。連指導員雷應清回到後巷高地時，特務連已經打退了敵人的第一次進攻，日寇在陣地上丟下十幾具屍體，慌忙退下陣去。第一回合戰鬥特務連無一傷亡，但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險惡的戰鬥即將來臨。雷應清剛向全連同誌傳達了羅司令的命令，並簡要進行戰鬥動員時，敵人有組織的進攻開始了。敵人首先用山炮向我陣地實施炮擊，陣地上掀起陣陣氣浪，黃土翻滾，彈片橫飛，有些同誌受傷了，衛生員忙著給重傷員包紮，輕傷同誌則自行處理傷口。隨後，一百多個鬼子在六零炮和機關槍的掩護下瘋狂向我陣地撲來，妄圖一舉奪下高地。敵強我弱，武器懸殊，但是，靠著愛國主義精神，靠著新四軍“鐵軍”精神，特務連七十多名勇士如同七十幾塊堅硬的岩石，牢牢地守衛在後巷高地上。他們用步槍不斷地射擊，鬼子靠近了就投手榴彈，有效的殺傷敵人。特別是他們唯一的“重火器”——兩挺機槍，從兩側交叉射擊,壓得敵人抬不起頭來。這時敵人用六零炮來轟特務連的兩挺機槍的所在位置，妄圖打滅主火力點。因而機槍移到哪裏，炮彈就跟著落到那裏。部隊機槍手最容易傷亡，但是特務連的機槍手個個英勇無比，他
們不怕犧牲，不怕流血，受傷了隻要還能動就繼續射擊，倒下一個就再頂上一個，兩挺機槍始終噴射著憤怒的火焰，打得鬼子寸步難行。這些機槍手都是共產黨員和江西、福建老根據地過來的老戰士，他們用鮮血和生命踐行了自己“殺敵在前、犧牲在前”的誓言。但敵人不甘心失敗，將進攻高地的兵力增至二百多人，連續組織了第蘭次、第四次進攻。敵人的炮火越來越密集，震得後巷高地都在顫抖，但絲毫不能動搖特務連勇士們拚死堅守陣地的決心。狂轟濫打之下，一群鬼子衝到陣地跟前，戰士們果敢地上起了刺刀，與企圖衝入我陣地的鬼子展開了白刃戰，一時間殺聲四起，刺刀見紅，鮮血飛漉。一排排長楊阿林端槍衝出陣地，接連拚死兩個鬼子兵，但不幸被子彈擊中跌倒在地，四個鬼子見機向他撲去,楊排長毅然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在這樣的英雄麵前，敵人嚇倒了，退縮了。而我特務連也付出了痛苦的代價，連續擊退敵人四次進攻之後，我方也犧牲了二十多名同誌，還有十幾個同誌受了重傷。
上午8點,旅部傳來命令，要求特務連後撤至王家莊阻擊敵人,並命令特務連三排撤至後周橋阻擊日軍。就在此時,一發發炮彈連續在高地上爆炸，敵人的第五次進攻開始了。此時敵我雙方已成膠著狀態,撤出已經非常困難，倘若打退敵人的第五次進攻再撤，就會貽誤旅部下達的新的戰鬥任務，甚至還有被敵人合圍的危險（敵人第五次進攻采用了多向合擊的戰術）。情勢危急，不容多想，雷應清大聲說，我帶一個班留下打掩護,其他同誌帶著傷員撤下去！但是這時候誰也不願撤下去，已經受傷的副指導員裘繼民堅決而又鎮定地說，這樣誰也走不了，怎能去完成旅部新的戰鬥任務？為了勝利，為了打擊日本鬼子，由我帶領傷員留下掩護，指導員，你趕快帶領部隊馬上轉移到新陣地戰鬥去！雷應清深深地了解他的戰友們，今天每個人都是抱著必死的信念來參加戰鬥的。時不我待，猶豫隻會帶來更大的損失。雷應清眼含熱淚與裘繼民等留守受傷戰友一一握手道別，最後他大聲喊道，同誌們，我們永遠戰鬥在一起！大吼一聲之後，雷應清帶著特務連同誌迅速朝王家莊和後周橋兩處阻擊陣地趕去。
再說四十八團二營這邊的戰鬥情況。11月28日已是初冬時節,拂曉前大地籠罩著濃濃的大霧,一片灰蒙蒙的。這天清早，先是四連一排的複哨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馬的動靜，一排長一麵派人報告，一麵親自摸到前麵去偵察。沒走多遠，就看到是鬼子步兵、騎兵在道旁停息待命。一看這個情況，一排長就趕回連隊報告敵情。四連連長雷來速和指導員許家信迅速集合兩個排跑步進入陣地。旅部特務連在塘馬東北觀陽以及塘馬西南邵笪裏兩處同敵人打響後，西北一路的敵人就惡狼一般地由北向南向四連陣地撲來當時，二營指揮所就設在邵笪裏村後的一個小山岡上。戰鬥十分激烈，四連戰士在雷連長的指揮下，不怕犧牲，英勇奮戰,終於打退了敵人的第一次進攻。敵人傷亡幾十個人。我方戰士僅兩個重傷，幾個掛彩。初戰告捷，軍心振奮。槍聲一稀落下來，北麵就隱隱地傳來坦克“轟隆轟隆”的響聲。營長黃蘭弟和政委廖坤金判斷，四連這邊必定是敵人的主攻方向之一，步兵退去,騎兵就會接踵而來，我們應該立即加強北麵的力量。黃蘭弟命令五連連長陳必利率領一部分人輕裝跑步去增援，以加強四連陣地。隨後五連指導員陳浩又帶一個排衝向抵抗線。黃蘭弟留下廖方金指揮戰鬥，他自己也跟著五連衝上去了。果然不出所料，敵步兵潰退不到二十分鍾，一百多個騎兵便在兩側機槍的掩護下，殺氣騰騰地直衝過來。四連、五連在黃營長沉著果斷的指揮下，放敵靠近一百五十米左右，集中火力狠打猛射，打得鬼子騎兵在我軍陣地前人仰馬翻，亂了陣腳。四連李排長抓緊這一有利時機，顧不及請示，當機立斷喊了聲“出擊小組跟我上！”奮不顧身地帶著出擊小組衝了上去，另外幾個戰鬥小組緊跟著一躍而上，鋒芒所向，銳不可當，一個反衝擊猛打猛衝，很快就把敵人騎兵打退了下去。西北之敵進攻受挫，西南一路敵人立即策應，在竹簀橋東北角，集中炮火向二營六連實施猛烈的炮擊，彈片雨點般地落在陣地四周，密集的輕重機槍子彈蓋住了我方陣地。炮擊過後，鬼子分股以梯隊齊頭並進地朝山坡上衝來，反複向六連進行強攻。當時情況十分危急，廖坤金立即命令跟前的特務隊作好準備，詹厚安副連長和張光輝指導員待命隨時增援。廖坤金本想把這支機動部隊拉上去，但後來看到六連在趙匡山連長和顧肇基指導員的指揮下打得很好，暫時沒有必要增援。六連打得機動靈活，英勇頑強，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進攻，使敵人欲從西南方向突破我軍防線的企圖未能得逞。按照旅部作戰方案，四十八團二營擔任塘馬西北、西南方向的作戰任務，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激戰，接連打退了敵人步兵、騎兵的輪番進攻,迫使敵人隻能退在原處放槍，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上午8點鍾左右，旅部通訊員小王又跑來傳達旅部通知，要求二營全體指戰員撤退到二線,並說旅部首長要求黃蘭弟和廖坤金馬上到旅部去接受新的戰鬥任務。旅部特務連和四十八團二營在塘馬外圍阻擊日軍進攻的情況暫表到此。
黃、廖二人火速趕到塘馬村上，他倆看到羅、廖司令和十幾個人正在劉家祠堂前麵圍成一圈在商量作戰問題。黃、廖跑到首長踉前報告後,羅忠毅抬頭看看兩人說，你倆來得正好，並和藹地打個手勢招呼他倆靠近些，聽廖海濤司令講話。兩人跨上幾步，在人圈外邊蹲下身子朝裏看去，看見廖司令全神貫注地邊指著地圖邊講話：日寇對我軍采取分進合圍的戰術，然後發起突然襲擊，妄圖一舉消滅我十六旅和蘇南黨政機關……廖司令正蹲在地上對著地圖分析和判斷敵情，突然，一發炮彈炸落他們身邊，煙塵騰空而起，嗆人的火藥味撲鼻而來。西邊發炮方向，日寇已在我軍剛剛放棄的山岡上插上了膏藥旗，幾百個鬼子正在四連陣地上展開，炮兵繼續打炮，騎兵則順著山崗往東南奔馳，企圖對我十六旅旅部構成一個包圍圈。看到這個情況，廖坤金為旅首長的安全擔心，建議羅、廖他們到隱蔽一點的地方去。羅、廖會意了，但隻招呼別的幹部靠到祠堂圍牆邊上去，而羅、廖二人卻在原地沒有動身，從容不迫地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向村外看去，仔細觀察敵人的動態。看了一陣之後，廖海濤對著在場的十幾個同誌交代:無論敵人來勢如何，我們一定要沉著頑強，堅決頂住敵人的進攻，保證蘇皖區黨委、旅部、後方工作人員和人民群眾的安全轉移。說完，他看著羅忠毅說，現在請旅長下達命令！此時羅忠毅的嗓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嗓音還是平時一樣響亮有力：現在我宣布：黃蘭弟立即返回二營指揮，收攏部隊，往塘馬方向靠攏。另外抽一百人左右的隊伍歸廖坤金指揮，掩護機關人員轉移。特務連率二排三排戰士後撤至王家莊（在塘馬村東三裏處）一線，二排布置在新店、小壩一線。後周橋已由雷應清率三排同誌在阻擊敵人，不讓鬼子向塘馬靠攏。說完他看了大家一眼，問道，這個作戰方案大家有沒有意見？眾人齊聲回答,沒有！羅忠毅把手一揮，好，大家分頭行動吧！黃蘭弟臨走前叫廖坤金留在塘馬,他馬上去把一百個戰士調來。廖坤金要求同黃蘭弟對調任務，他返回營部指揮，請黃蘭弟帶領隊伍掩護機關幹部。黃蘭弟執意不允，並大聲說，服從旅長命令！廖坤金隻得留在塘馬村前的打穀場上等待。
這時候敵人的炮火更猛了，上大墳、西秧田、溝沿墳那邊是炮火連天，火光一片，看樣子敵人要發起新的攻擊了。正在塘馬村口觀察敵情的羅忠毅對身邊的廖海濤說，廖司令，旅直機關趕快轉移，你快走吧，我帶兩個參謀留下指揮，敵人很快就會衝擊塘馬村的。這已是羅忠毅第二次要求廖海濤隨機關向東轉移了。但廖海濤說,羅司令，我不能走，我看還是你走為好，蘇南抗日的大局離不開你。我有阻擊的經驗，我留下吧！廖海濤反複向羅忠毅陳述理由，但羅忠毅就是不允。在這生死關頭，作為一名受黨教育多年的黨員領導幹部，誰願離開自己並肩戰鬥的戰友？誰願離開自己的戰鬥崗位？就在羅廖司令互相爭搶著留下指揮的時候，.已將旅部機關和地方幹部轉移安排就緒的旅部原參謀長王勝趕來了。王勝跑到羅廖麵前說,羅司令、廖司令，我是新任命的四十八團團長，理應由我留下阻擊敵人。請首長下達命令，由我來指揮斷後，你倆趕快率領旅直機關往東撤退。王勝的話語十分懇切，羅忠毅眼睛盯著王勝看了一陣，最後還是搖搖頭說，王團長，我們都是共產黨員，都是紅軍老戰士了，這個阻擊日寇的擔子應該由我來挑，你趕快協助廖司令往東撤！王勝還要堅持，但羅忠毅口氣十分堅決地說，執行命令吧！王勝隻得無奈地退到一邊。不能再爭執了，否則就要貽誤戰機啊！這時廖海濤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他說，羅司令，我看由王團長帶領最後一批旅直機關和地方幹部先走，我呢，先留下來布置一下特務連後撤的防線，因為那裏的任務特別重啊！羅忠毅看著廖海濤思量一下後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折中方案，便命令王勝:你立即追上最後撤退的那批同誌，與王直一道率領旅部機關和地方幹部突出重圍！隨即他又對正在等待戰士到來的廖坤金說，廖坤金，二營戰士一到，你們趕快斷後掩護。廖坤金對著羅司令行了個軍禮，大聲說道，保證完成任務！廖坤金大約等了二十多分鍾，看到排長李國榮、龐世根先後帶來六十多名戰士跑到了塘馬村前的打穀場上，立即跑了過去。這支六十多人的隊伍，與所麵臨的敵人和所擔負的任務是極不適應的，但廖坤金心裏清楚，黃營長在極為艱巨困難的戰鬥中，能在就近各連隊抽調出這批人，實在是很不容易了。廖坤金迅速把這支六十多人的隊伍編成兩個排六個班,分別由李國榮、龐世根兩人擔任排長。廖坤金站在打穀場邊的一個碌碡上，對著這批匆匆趕來仍在喘著大氣的戰士們，簡要地傳達了旅首長的決心和交給的任務，並進行了簡要動員，強調要團結友愛，同心協力，艱苦奮鬥，迎接新的戰鬥，在反掃蕩中立新功。說完就跳下碌碡，帶著這支新組建的隊伍迅速出發了。
如果羅忠毅、廖海濤與廖坤金他們一道離開塘馬，他倆完全能夠避免犧牲。但為了能讓向東轉移的一千三百多名黨政軍機關人員走得更遠一些，不讓敵人追上這支隊伍，羅廖二位司令冒著敵人的炮火，堅持在塘馬村上指揮戰鬥，死死地拖住敵人。廖坤金帶著隊伍剛走,二營營長黃蘭弟抽調的又一支隊伍由五連指導員陳浩帶隊跑到了塘馬村上。剛才，正在陣地上與敵激戰的陳浩接到營部通訊員的傳令，黃營長命他帶一部分勤雜人員火速趕到塘馬，任務是掩護旅部機關撤退。於是，陳浩就帶著身邊的小鬼班和連部、炊事班趕到塘馬來了。羅忠毅見了陳浩說,二營廖政委他們剛走，你帶的一個班和其他能戰人員，任務也是斷後掩護旅部撤退。此時，槍聲越來越激烈，越來越近，敵人在縮小包圍圈，二營和特務連正在塘馬外圍頑強抵抗，猛烈還擊。“嗖嗖”的子彈，“咣咣”的炮彈，從多個方向飛到了塘馬村上。陳浩看到羅忠毅身邊隻有三個警衛員在身邊，就問羅忠毅要不要留下半個班戰士來保護他。羅忠毅微笑著搖搖頭，隻是催促陳浩他們快走。這樣，陳浩深情地望了羅忠毅一眼，隻好急促地帶著小鬼班和其他同誌追趕旅部機關撤退的同誌去了，沒想到這是他看到羅司令的最後一麵。又經一個小時的抗擊，上午9時，羅、廖傳令旅部特務連和四十八團二營所有剩餘人員，集中收攏到塘馬東南三華裏的王家莊，形成拳頭，繼續抗擊、拖住敵人。上午10時，王直率領的一千三百多名蘇南黨政軍機關人員終於跳出重圍，脫離了敵人的步槍、機槍火力，來到了長蕩湖畔溧陽、金壇交界的指前標（那時指前標屬溧陽，1950年後屬金壇）、清水瀆一帶。
不料駐守在甓橋等地的國民黨軍隊背信棄義，讓出甓橋和綢繆的防區，這樣日軍騎兵飛奔過去，截斷了我軍掩護部隊從東南方向突圍的退路，與東北、西南、西北的日軍一道，四麵合圍，向著王家莊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敵人的各種炮彈，向王家莊一線陣地傾瀉下來，騰起的煙塵散發著嗆人的火藥味。猛烈的炮擊之後，敵人開始了衝鋒。正在王家莊村東南的羅忠毅拾起身邊犧牲機槍手手中的那挺機槍，高聲喊道，打退敵人的進攻，給點厲害他們看看。日寇越來越近了，他大喊一聲:打！密集的槍彈、手榴彈一齊飛向敵群，一陣猛打，把進攻的敵人擊退了。然而，日軍的瘋狂攻擊像狂風暴雨般地再次卷來，在輕重機槍、步槍的密集射擊下，我十六旅二營四連連長雷來速、五連連長陳必利先後犧牲，班排長也多數陣亡。戰士們也一個個中彈，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中彈後仍在頑強阻擊敵人。看著朝夕相處、共同戰鬥多年的戰友們一個個犧牲，羅、廖他們沒有眼淚，隻有對鬼子的滿腔仇恨。繼續戰鬥的戰士越來越少，日寇包圍圈越來越小。在這危急關頭，羅忠毅振臂高呼道：共產黨員站出來，真正革命的同誌站出來，同誌們，同敵人拚啊！隨著羅忠毅的這聲呼喊，陣地上一下子衝出幾十個戰士，其中有不少已經受傷，臉上身上全是鮮血，但他們麵對強敵，毫不畏懼，個個怒火滿麵地端著裝有刺刀的長槍，猛虎般地衝向敵陣，同日寇進行了一場血腥的白刃戰，陣地上頓時殺聲震天，血花飛漉！東南這邊的敵人剛被打退下去，東北方向敵人又上來了，情況更加危急。警衛員看到戰場上這麼危險，十分擔心首長的安全，就關切地對他說，首長,你暫時轉移一下吧！羅忠毅回頭對他說，小鬼，不要擔心，我們要在這裏消滅敵人，不能讓敵人前進一步！說完他即指揮五連副連長帶人去支援廖海濤和特務連。就在這時，日寇射出的罪惡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羅忠毅#負重傷，身子搖晃了一下，但他仍舊奮勇指揮戰鬥，振臂高呼：同誌們，衝出去就是勝利！並要他的警衛員不要管他，趕快拿著他從身上取下的皮包衝出去……旋即倒下，壯烈殉國。這位為了中國人民革命事業出生入死、征戰南北的勇士，在蘇南疆場上灑盡了最後一滴鮮血。“羅司令！”“羅司令！”警衛員大聲哭喊起來，然而這位抗日名將再也沒有睜開他那敏銳而又和藹的雙眼。羅忠毅苛令的犧牲，激起了陣地上我忠勇將士血戰到底的滿腔仇恨。當距離羅忠毅僅一百多米處的廖海濤得知這一噩耗時，立即沉痛地向部隊發出了戰鬥動員：為羅司令報仇！堅決消滅敵人！陣地上的戰士們也一起高喊起來:打！狠狠地打！為羅司令報仇！……戰士們胸中怒火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一顆顆複仇的子彈射向敵群，一枚枚複仇的手榴彈擲向敵群。日寇被這陣猛烈還擊打得驚慌失措，暈頭轉向，慌忙退下陣去。麵對多路進攻之敵，廖海濤鐵樹臨風，鎮定自若，決定集中力量先將來勢最猛、進展最快的東南方向這路敵人的威風打下去。他高喊道，同誌們，不要怕，同日本鬼子拚到底！永遠不當俘虜兵！說罷，他端起機槍，對著敵群猛掃過去，戰士們也跟著一起猛打，東南這路強敵不得不_退下去……
王家莊南邊不遠處的後周橋，是通往王家莊、塘馬村的必經之路，因而日軍集結重兵，輪番進攻，妄圖打通後周橋，向我軍十六旅東南方向迂回，
一方麵可以擴大包圍，另一方麵可以形成四麵合擊的態勢。更加危險的是日寇一旦過了橋，剛剛突出重圍、才離塘馬不遠的我蘇南黨政軍機關的一千三百多人，將會被日寇追上、殺害。羅忠毅、廖海濤早已料到敵人的這一罪惡意圖，戰鬥一打響，就命令二營要堅守後周橋，堅決不讓日軍過此橋，並特命特務連趕來增援。上午8時，奉命前來増援的特務連指導員雷應清率領的特務連戰士一到後周橋，正在後周橋北側英勇阻擊日寇進攻的二營營長黃蘭弟，立即將特務連三排布置在橋東岸兩側的最前沿陣地上，替換傷亡嚴重的二營將士。特務連三排排長林傑是位老紅軍，作戰勇敢，經驗豐富，他把陣地安排得井井有條，還對戰士們作了戰鬥動員。又一輪戰鬥很快就打響了。凶狠的鬼子仗著人多勢眾，武器精良，繼續采取強攻戰法。刹那間，炮火連天，槍林彈雨，隨後便是成建製的鬼子兵端著槍嚎叫著衝上橋來，大有一口氣吃掉我軍的架勢。然而我新四軍將士個個都是鐵打的漢子，堅守陣地，頑強阻擊，決不被敵人的氣勢所嚇倒。日軍炮擊，我軍隱蔽，減少傷亡；日軍一上橋，我軍就用密集的火力射殺，逼得日軍要麼丟下屍體，要麼退下陣去。但後周橋西岸的日軍也用機槍持續猛烈地掃射我軍，致使特務連三排戰士也一個個地倒了下去，連指導員雷應清的右手腕上也挨了鬼子一槍，但他來不及包紮，立即用雙手托著駁殼槍不停地射擊敵人。雙方的戰鬥越來越激烈，特務連的傷亡也越來越大。就在這時，陣地上傳來了羅司令犧牲的噩耗，陣地上將士都震驚了。羅忠毅的犧牲激起了戰士們的極大悲憤，大家義憤填膺，怒不可遏，一起在陣地上高聲呼喊起來：為羅司令報仇！為羅司令報仇！大家誓死與陣地共存亡。
中午時分，久攻後周橋而不得前進半步的日寇惱羞成怒，加快了進攻節奏，一群接一群的日本鬼子在密集的炮火掩護下，向著後周橋蜂擁上來。但我特務連所有指戰員麵對強大而凶悍的敵人，毫不示弱，依托河堤頑強抗擊著，衝擊與反衝擊反複進行，戰鬥進入白熱化。機槍班長趙軍身上多處負傷，鮮血濕透了軍衣，滴漏在地上，一片鮮紅，但他仍堅持戰鬥。最後子彈打光了，就把平時視為生命的機槍投人河中，頑強地投擲手榴彈，直到再次中彈犧牲。當鬼子再次衝上橋麵時，三排排長林傑大喊一聲:上刺刀！毅然決然地端起刺刀槍，率領八班戰士衝向敵群展開了肉搏戰。但敵眾我寡，橋麵上都是幾個鬼子圍攻我軍一個戰士，然而我軍將士個個都是英雄漢，毫不畏懼，殊死搏殺，廝殺場麵極其慘烈。林傑排長倒下了，但他緊緊抱住一個鬼子軍官滾下橋去，一同沉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八班班長陳中林拚彎了刺刀，腹部被敵人剌中，但他雙手死緊揪住鬼子的領口一道跳人河中。其他鬼子看到我新四軍將士如此英勇，嚇得慌忙退下橋去。林傑排長和八班的勇士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再次把敵人擋了回去。此時的後周橋橋麵已被屍體鋪滿，橋下的河水也被鮮血染紅，火藥味和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之中，散發著一股股刺鼻的異味。堅守後周橋戰鬥持續了六個小時，特務連在此又犧牲了幾十個年輕的生命，最後終因敵眾我寡，敵強我弱，堅守不住，被迫退向了王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