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是真的病得很嚴重,肉肉和玨塵跨進寢宮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傾國傾城的殷後。隻是一個臉色蒼白,病態驟顯,眼眶深陷,憔悴得仿佛使不出任何力氣的女子。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宮女像是習慣了,一見有人帶著診箱進來,就拉開了屏風,給肉肉和玨塵賜了座。
謹遵玨塵方才的提點,肉肉始終在一旁閉著嘴,不說話。隻瞧見,玨塵的眉頭越皺越緊,皇後咳得越來越嚴重,就在她快要抑製不了好奇心,開口發問時,倒是殷後先急了:“怎麼樣?”
玨塵也不隱瞞,無奈地搖了下頭,眉頭蹙了下又舒開了,狀若無事的開口:“恕草民技拙,皇後娘娘中的是‘碧水毒’,草民醫不好。”
“你……”總管公公想開口訓斥,類似這樣的話近日裏那些禦醫說多了。他原以為晉王推薦來的人會與眾不同些,沒想還是一樣的無能。
殷後沒有多話,轉頭掃了他一眼,他就立刻噤聲低頭退到一旁去了。隔了很久,氣氛凝重的駭人,她才籲出一口氣:“罷了,本宮心裏也清楚。聽晉王說你姓淩,來自臨陽……你這醫術……是師承你父親的嗎?”
“回皇後娘娘話,草民沒有父親,隻有義父。”玨塵頓了下,猶豫了片刻,有些話或許永遠不再提起會更好,可他還是開口了,一步步誘著殷後問下去。
一切也如他所料,緊接著殷後就招來宮女,扶她起身,仿佛片刻就恢複了精力,眼眸澄亮,追問著:“你義父是誰?”
“淩固。”玨塵說得簡約明了。
可就這兩個字,就讓殷後臉色的表情瞬息萬變,有欣喜,還有更多的酸楚。那股有苦難言的情緒讓肉肉覺得有些驚訝,在她心裏一直覺得貴為皇後,便是了無遺憾的。原來,就算綾羅綢緞,還是會有求而不得的東西,看來義父便是皇後的結了。
“義父……”沉靜了很久,殷後才從唇間呢喃出聲音,恍惚的,遊走散亂的情緒隻有她自己明白,“他……有成親嗎?”
“沒。義父讓草民轉告您,他謹記當日對皇後娘娘的誓言。”玨塵一直都知道,殷後是義父心頭最深的傷。一個將義父折磨到想恨都無力去恨的女人。
“是嗎?”殷後還在發怔,這話反倒讓肉肉心底一陣,泛起羨慕。
這樣一個女人,呼風喚雨,嫁給了個君臨天下的男人,卻還能讓義父那麼出色的人,為她終生不娶。活成這般的女人,才算今生沒有白活吧,就算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想要的,起碼那人生生念著她。
反觀自己,就算能陪在他身邊又怎麼樣?肉肉眨了下眼,胡亂轉動這目光定睛在了玨塵身上,她不斷的在心裏問著自己,這樣陪了念修那麼多年,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兄弟的名份嗎?
“那你義父是不是還告訴你,如果殷後開口,你一定得鼎力相助?”殷後的眼眸中閃過銳光,先前的病態和怔驚都已不複見了。
玨塵抿著唇,遲疑了很久,還是點頭了。殷後是把義父給了解透了,他離開臨陽時,義父聽說是要去薊都的,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直拉著他的手,喃喃叨念著“柳殷……”。玨塵尚還年幼的時候,聽的最多的便是柳殷的事,義父常含笑提及,默靜婆婆偶爾也會說到。
還沒與殷後謀麵前,玨塵心底已經將她幻想過無數次。她是默靜婆婆的養女,是義父摯愛的人……卻是伴著當今天子的女人。熟悉又遙遠,終於還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了麵前,而非是旁人說出的故事中。
出發來薊都前,義父是沒想到玨塵真會見到殷後的,可他還是千交待萬囑咐說是倘若殷後有難,倘若玨塵力所能及,一定要幫。
“他跟了你多久?”殷後的目光、話鋒突然轉向了肉肉,玨塵並未回答她,隻是看了眼肉肉,堅定的點了下頭,示意肉肉絕不會出去多嘴。她這才收起了幾分戒備,問了句:“真是孽緣……本宮這身子恐怕是撐不過一個月,是不是?”
見玨塵點頭後,她又繼續道:“聽說皇上那兒最近也招了不少禦醫去,你們先回去吧,該安排的事晉王會安排。本宮也不奢望什麼,照晉王說的做就是了,等到事情結束了,你就走,回臨陽去。記住……萬萬不能讓太子登基,不然,大昶天下就完了……該交待的,本宮都會交待,榮華富貴晉王不會少給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