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去你的小屋
趙淑清
從山上踏春回來,順便折幾枝杏花。突然想起你是喜愛杏花的,春天杏花綻放時,學生曾偷偷地把杏花插在你的花瓶裏。
想著你與杏花的緣份,仿佛又看到了久違的你,我不知被什麼情緒牽扯著來到了你的窗下。不見了雪白的窗簾,不見了桔黃的燈光,空蕩蕩的四壁掛滿了蜘蛛網,你曾住過的小屋真的被塵封了麼?我因你而常去的小屋終於將我拒之門外,來不及看清裏麵的角角落落,淚水便迷住了我的雙眼……
這間小屋曾伴你度過6年漫長的獨居生活,你曾把它比作承載自己生命的小舟。如今,你為何棄舟而去?是否因為這小舟太輕,載不動你的心事哀愁,你的渴望追求?是否因為這小舟太小,容不下你的孤獨寂寞,你的傷感淒涼?這間你棲身的小屋啊,曾為你遮風擋雨,也為我撐起大傘。如今,小屋依在,我思念的朋友呢?你在哪裏?雖不曾伴你驅走長夜孤獨,卻與你擁有許多共同的人生感喟。當我孤零零地捧著一束杏花凝固在你的窗前,你可曾追念起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歲月?還有共同寫一部小說的宏心偉願?曾記否?同一部小說在你我手裏傳閱,你流完了淚,我再接著流,文學把我們兩顆心連接得那麼近……
你天性善良,總能理解別人,別人卻很難理解你;你對別人出手大方,卻對自己總是過於吝嗇;你常說你不懂生活,卻懂文學;你討厭媚俗,討厭庸俗,對文學這樣,對周圍的人也這樣。你總想保持自己高潔的心性,卻不知水越清越容易看見落進的塵埃。離婚不是你的錯,是你太年輕,不了解生活,你把感情看得太神聖,太純潔,以致輕微的一點變故就把你傾心營造的愛巢打翻,於是在偌大的湖裏,就有了一間你棲身的小屋。學生睡了,校園睡了,唯獨你的小屋睜著眼睛,你的靈思在書頁間清醒著前行。我曾經羨慕你的小屋、你在小屋裏充實的生活,卻不知道你的心在巨大的黑暗裏是怎樣的空落與寂寥!
今天,當我回憶起當年捧著幾束杏花去你的小屋時,我們都已人到中年。我為實現記者夢把家搬到了小城,你卻為尋找一個家去了北京。你把全部的愛戀給了家鄉,給了校園,你把所有的真情給了親人,給了學生,卻獨獨覓不到你渴望停靠的港灣和在港灣裏等你的人。近日,在張越訪談節目中,我看到一個生活安逸富足卻跑到北京尋求突破與發展的女人,她對自己生活的小城有一句形象的概括:“一天就是一年,一年就是一輩子。”如今,我就生活在這樣的小城中,她小夜曲般的悠美有餘,交響樂似的激清欠缺。我渴望著幹一番事業,卻無法逃避這裏每日程式化的生活和人們的狹隘與偏見。我生活在了城裏,卻把自己丟在了鄉下,我用鄉下那個自己保護城裏的自己。你在大都市裏闖蕩,該不會把自己丟了吧?如果你找不到自己,你早該回來了。
又是一年春草綠,又是一季杏花紅。十年後,當我又一次來到你的窗前,這裏已成了學生宿舍,然而不要緊,你的小舟還在,我堅信你信仰的風帆不倒,當你走過孤獨、走過風雨之後,定會走進你執著追求的家的港灣,你會在那個港灣裏時時想起我這一束杏花,想起我們共同的文學夢。
春天來了,那部關於人生的大書該為我們翻開新的一頁了。
我佇立在小屋的窗前,由衷地祈盼著。
等待
文楚
如果這世界有一種永恒的美好的東西,那麼我願意以一生的精力去等待。在萬千欲望紛飛的時光裏,在紅紫爛漫的誘惑編織的迷網中,我願以等待為最美麗的結局。
不要期盼等待的結局吧。即使再美好幸福的一刻,再動人心魄的一幕,再刻骨銘心的情感,一旦成為結局,便意味著永遠成為過去,而回憶是苦澀的,尤其回憶一些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