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中好
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
因聽紫塞三更雨,卻憶紅樓半夜燈。
書鄭重,恨分明。天將愁味釀多情。
起來嗬手封題處,偏到鴛鴦兩字冰。
兩字冰
《鷓鴣天》這個詞牌,寫得最早的是宋祁,寫得最多的是晏殊,寫得最好的卻是大晏的兒子小晏(晏幾道)。小山那闋《鷓鴣天》著名到我不想浪費筆墨再重述的地步。相信隻要有心有情人,不會有人體驗不到“幾回魂夢與君同”的纏綿飄搖。
來說說容若吧,小山摹愛情,容若寫婚姻,平實厚重也動人。若把小山那闋《鷓鴣天》看做豔妝的楊妃,容若這闋《鷓鴣天》就是溪畔浣紗的西子,淡妝素服,舉動言笑都家常。
彼時他在塞上,多情公子身在邊城孤獨不堪。由於愁思連夢也做不成,唯有夜雨瀟瀟,觸動相思,遂憶起妻子也曾在夜半思念自己。為解相思便給妻子寫信,千言萬語無從下筆。邊塞嚴寒,好容易寫完,封合信封時卻發現無論是墨跡還是雙手都一片冰涼。
當初讀到“偏到鴛鴦兩字冰”就深覺意韻深長,此句既有天寒而滴水成冰之義,又有相思空無計,遂心如寒冰的淒冷之情。容若巧妙地將節候與心境熔於一爐,深曲地表達了相思的愁苦。致令“鴛鴦兩字冰”的,與其說是離別,莫若說是人生種種不得不履行的責任。
我還看過一種解法,此詞可對應起來看,上闋是容若在塞上懷妻子,下闋是妻子閨中懷遠人。這樣照應著看也可,未破壞詞意,反而是夫妻同念,顯出珠聯璧合的好處。
看見容若說“書鄭重”,莫名心動,仿佛看見他眼眉情意輾轉。
現在我們連信也少寫了,懶得動筆,十指在鍵盤上跳舞,越舞越寂寞。偶爾收到一個男子信箋,恍然回複年少時收到情書時的竊喜。
亦會黯然,那年的情書,被遺忘的時光。當初櫻花樹下的爛漫期待,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