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吳季子·金縷曲(1 / 2)

金縷曲

簡梁汾灑盡無端淚。莫因他、瓊樓寂寞,誤來人世。

信道癡兒多厚福,誰遣偏生明慧。莫更著、浮名相累。

仕宦何妨如斷梗,隻那將、聲影供群吠。天欲問,且休矣。

情深我自判憔悴。轉丁寧、香憐易爇,玉憐輕碎。

羨殺軟紅塵裏客,一味醉生夢死。歌與哭、任猜何意。

絕塞生還吳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閑事。知我者,梁汾耳。

吳季子

因為梁羽生先生太喜歡納蘭容若的緣故,除了《七劍下天山》之外,他還不止一次在隨筆裏提到納蘭容若,引起了同為武俠宗師的金庸的興趣,於是金庸就寫了一篇相應的短文——《顧梁汾賦“贖命詞”》來回應他,將容若和梁汾營救吳兆騫的事,以及吳兆騫這個人都寫得詳盡而生動,我認為可以作為這闋《金縷曲》的注解。因此把它轉引下來——吳兆騫是江蘇吳江人,從小就很聰明,因之也頗為狂放驕傲。據筆記小說上說,他在私塾裏念書時,見桌上有同學們除下來的帽子,常拿來小便。同學們報告老師,老師自然責問他。他的理由是:“與其放在俗人頭上,還不如拿來盛小便。”老師歎息說:“這孩子將來必定會因名氣大而惹禍。”這話說得很不錯,在封建皇朝中,名氣大正是惹禍的重要原因。

另一部筆記中還說他一件逸事:有一次他與幾位朋友同出吳江縣東門,路上忽對汪鈍翁說:“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本為劉宋時袁淑語)旁人為之側目。

吳兆騫雖然狂放,也確實頗有點才氣,對朋友也很熱情。吳梅村把他與陳其年、彭古晉三人合稱,名之為“江左三鳳凰”。

他所以獲罪,是為了科場事件。順治丁酉年,他去應考舉人,考中了。後來發現這一場考試大有弊端,於是皇帝命考中的舉人們複試一次。他的學問和才氣都很好,本來不成問題,大概因為複試時氣氛十分緊張,心理上大受影響,竟然不能把文章寫完,結果被判充軍寧古塔。這是一件株連極廣、殺人甚眾的科場大案。清人入關伊始,主要是借此大殺江南人士立威。吳兆騫完全冤枉,當時名士們都很同情他,寫了許多詩詞給他送行,吳梅村為他作的《悲歌贈吳季子》是其中最有名的。當中有“君獨何為至於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之歎。哀他此去九死一生,隻怕凶多吉少。此句後被容若化用在《水龍吟》裏。

顧貞觀(梁汾)當時與他齊名,吳被充軍時他曾承諾必定全力營救,二十多年過去了,大清朝順治換了康熙,一切努力始終無用。顧貞觀自己也混得一般,很是鬱鬱不得誌,在太傅納蘭明珠家當幕客,想起好友至今仍在寒冷偏塞之地受苦,於是寄了兩首詞給他。那就是有名的兩闋《金縷曲》: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捉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團欒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薄命,更不如今還有。

隻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劄,君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