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平生恨·水龍吟(1 / 2)

水龍吟

題文姬圖須知名士傾城,一般易到傷心處。柯亭響絕,四弦才斷,惡風吹去。

萬裏他鄉,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對黃沙白草,嗚嗚卷葉,平生恨、從頭譜。

應是瑤台伴侶。隻多了、氈裘夫婦。嚴寒觱篥,幾行鄉淚,應聲如雨。

尺幅重披,玉顏千載,依然無主。怪人間厚福,天公盡付,癡兒呆女。

平生恨

曹操是個很複雜的男人,梟雄一世引動兵禍連連,赤壁數十萬大軍葬身火海,亦不見他灰心動蕩,臨終前對諸姬妾卻操心十足細膩深長,雲:“汝等時時登銅雀台,望吾西陵墓田。”又雲:“餘香可分與諸夫人,不命祭。諸舍中無所為,可學作組履賣也。”香料在當時是極為貴重的高檔消費品,隻有達官貴人的妻妾才能享用。曹操將自己珍藏的香料分給諸姬妾,實際上是在為諸姬妾分割遺產,以保她們安康。分香賣履囑咐雲雲,顯出一位偉丈夫的柔情牽掛。

因為收羅的美人越來越多,曹操專門為美人們在臨漳西南建了一處住所,名為“銅雀台”。台高十丈,周圍有殿屋一百二十餘間。

曹操令其姬妾們都住到這裏,無事時便到這裏與美人們享樂。銅雀台,實際上是曹操的後宮。

《三國演義》裏拿銅雀台做耍,安排孔明編排出“銅雀春深鎖二喬”這樣的消息來刺激周瑜,說曹操是聞說二喬好美色,特造了銅雀台準備占領了江東就把二喬帶回家金屋藏嬌。年輕氣盛的周郎當然不服氣,於是乎,堅定了和曹操對抗的決心。

這當然是文學家的誇張,好像吳梅村作《圓圓曲》言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其實隻是為男人無意識地美言罷了!吳三桂哪有那麼單純。利益當先,愛情永排其後。曆史是男性主筆的,若有名有利,第一受益人自然是男人。若罵名洶湧無法推卸了,找個連帶責任人,朝女人這邊一推也是無可厚非的習慣性動作。

事實上若沒有其他因素,利益的蠱惑,吳三桂哪裏肯為區區一個陳圓圓引兵入關,背負罵名?周瑜若不經過縝密的戰略考慮,他就是咬碎鋼牙把小喬拴在腰上隨身攜帶也不至於貿然舉通國之兵力和曹操對抗。他肯孫權還不肯呢!

曹操對女人也有例外。他的一生,唯一一個景仰,尊重,花了大價錢把她贖回來,卻不是因為私心和占有,唯一一個得他如此相待的女人是——蔡文姬。

容若說,須知名士傾城,一般易到傷心處。真是一絲兒不錯。

蔡文姬名琰,既字文姬,又字昭姬,文姬家學淵源。她的父親便是東漢大名鼎鼎的大儒蔡邕。蔡邕就是蔡伯喈。有一出京戲,我常常聽,唱的是蔡伯喈中狀元後,不認發妻,別娶丞相之女,可說是誣陷古人。東漢時根本沒有狀元,也不存在別娶丞相之女這回事。身後名,何以為憑。為此陸遊曾感歎說:“身後是非誰管得,隔村聽唱蔡中郎。”

曹操早年經常出入蔡府,向蔡邕請教,十分敬重。這也為後來他贖文姬種下契機。曹操肯花黃金千兩、白璧一對將文姬贖回,除了愛惜她的才華,更深的原因是故人之思。

蔡邕名重天下,文姬在父親的熏陶下成長,博學而有文才,後來她被曹操從匈奴贖回,知恩圖報。在一次閑談中,曹操表示出很羨慕文姬家中原來的藏書。當文姬告訴他原來家中所藏的四千卷書,幾經戰亂,已全部遺失時,曹操流露出失望之色。當文姬表示自己還能背出四百篇時,曹操大喜過望,立即說:“既然如此,可命十名書吏到尊府抄錄如何?”蔡文姬惶恐答道:“妾聞男女有別,禮不授親,乞給草筆,真草唯命。”文姬憑記憶默寫出四百篇文章,文無遺誤,滿足了曹操的渴求,也可見文姬超凡的記憶力和才情。

這首《水龍吟》是容若長調中的佳作。整篇以蔡文姬生平事打底,夾敘夾議。轉折起伏間行雲流水,筆力不墜,情感真摯,感慨更是驚心。此詞又有兩種解讀:有詞家認為是容若在借文姬事詠吳兆騫事。“名士傾城”,名士即指漢槎。“非生非死”句則用吳梅村送漢槎的詩“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氈裘夫婦”是歎吳妻葛氏隨戎寧古塔。由此論斷此詞當作於漢槎自塞外還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