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吃一驚，緊接著，姑娘驚嚇的尖叫聲，桌椅板凳翻倒聲，人的推搡逃跑聲，又是熱熱鬧鬧的一番情形。來者一把扯住滾倒在的嬤嬤，冷冷地問道，
“葉蓋煞呢？”
“他，他平日裏是不在晴眉苑的。”此刻的嬤嬤早已經沒有了原先的威風，痛苦萬分的捂著自己還在流血的眼睛戰戰兢兢的說道。
“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把他帶來見我，否則，一把火燒了這裏。”來者冷漠地說道。
嬤嬤連滾帶爬，由人攙著跑出去了，受驚的姑娘們擁成一團躲在角落裏。客人大多走的走散的散，隻有幾個不怕死的仍舊賴在這裏看結局。那素衣女子也不去管任何人，徑自找個幹淨的座位坐下了靜靜地等。
“姑娘好身手哇，厲害厲害！”有人拍著手，慢悠悠的晃過來，是洛城史王府的大公子，當地有名的浪蕩子之一，晴眉苑的常客。此刻他饒有興趣地圍著素衣女子轉圈，像是野獸盯著自己的獵物。
“敢問姑娘芳名哇，可否摘下麵紗，讓在下一睹芳容呢。”他漸漸靠近她，輕輕地在她身邊靠攏。見對方不為所動，他又直起了身子，繼續說道，
“看樣子，和煞爺有莫大的恩怨哪，莫不是煞爺的小情人吃了味，到這裏來摔醋壇子了？不過小美人的火氣可真是大哇。嘖嘖……煞爺也真是的，那麼多女人還不知足，不過話說回來，男人嘛，我要是他，說不定比他的女人還多，哈哈哈……”
這史大公子隻笑了一半便停止了。蒙麵女子輕輕的說道：“記住，到了那邊，可不要再如此放肆了。”說完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那史大公子不能相信的盯著麵前那張蒙著麵紗的臉，又低頭望著自己血流如注的胸口，表情漸漸凝固，然後慢慢地癱倒了下去。
***
富貴氣派的深宅大院裏，幾個身著侍從服飾模樣的人低頭匆匆走過，並無一點聲響。
一間燈色昏暗的大屋子裏，有人輕手輕腳匆匆小跑進來，向著裏麵臥在榻床上的人影，盡量壓低了聲音說道：
“爺，苑裏有人鬧事呢。”
過了一些時候，隱身在陰影裏的人影才出了聲：
“什麼人？”
“沒人認得，嬤嬤說是個陌生的女娃。”躬著身子立在外麵的管家，輕聲說道。
榻床上的人坐了起來，管家連忙上前扶著，接著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女娃挖了嬤嬤左眼，說是要見不著爺就放火燒園子。”
人影由床前立了起來，走到了屋子中間的桌子旁坐下來。管家隨著過來，立在旁邊等著吩咐。
“讓十一炎去把人帶過來。”男人緩緩地開口道。
“是，爺。”管家恭敬的答應著退了出去。
男人站起來，慢慢踱步到窗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突然又想到了她。
二十幾年前，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劍客，投身當時武林第一殺手門派為生，每日裏過的是刀光劍影的生活，那時他最大的願望是——有朝一日他不再受別人的命令去拚命，而是命令別人去拚命。
現在，願望實現了，但是卻發現，一切不過如此，受別人指使去殺人和指使別人去殺人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如果，當年聽了她的話，想必，現在過得又是另外一種生活了。一時間，他似乎暫時忘記了一個殺手該有的警覺性，自顧自得沉浸在遙遠的思緒裏。
漆黑的夜，凜冽的風，雜亂的火光，他站在那裏，手中握著滴血的劍，麵前躺著一個身受重傷，目光絕望卻不屈服的女子，右手臂上纏著的幾道銀色細鏈子上沾滿了血跡。紛亂的廝殺聲中，他注視著眼前這個他原本應毫不猶豫刺穿心髒的人，突然有了一種男人女人、強者弱者的概念——沒錯，他是個殺手，但也是個男人，眼前的隻是個身受重傷的弱女子，就算不殺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