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本來和沈放無關。
可徐申亭硬是讓他們變得有關了。
因為徐申亭沒錢。
沒錢就要想辦法省錢。
住在醫院裏,省錢是一件高難度的事情。
可高難度的事情通常難不倒徐申亭。
他找到了醫院的高院長,對他說:
“自鴉片戰爭以來,國人皆以效法西洋為救國之策。然西洋之學問有其弊端。以醫學為例。西洋醫學隻醫人身體,不醫人魂魄。身體健全,魂魄有病,此人也並非健康之人。如此病人,縱然能一時醫治痊愈,不久之後必然複發。我中華之醫道則不然。中醫之道,講究醫治‘體魄’。‘體’者,身體;‘魄’者,魂魄。體魄同醫,病人方是真正痊愈。可中醫也有其弊端:見效慢,不似西醫可以立竿見影。因此,想要振興中華,實現您高院長醫療救國之宏願,就必須結合中西醫之優勢,去粗取精,去偽存真,走出不同於傳統中西醫之第三條道路:以西醫之術,行中醫之道;不光關注病人之軀體,也醫治病人之魂魄。高院長一定勇於開此風氣之先,在這間高人一等的高仁醫院裏探索出‘體魄同醫’之新方法。到功成之日,世界各大報刊必以頭版頭條刊登文章。標題就是:‘中國醫療,引領世界新潮流’。到了一百年以後的西元二零一五年,國人回憶起來,中華民族偉大複興之起點在哪裏,誰又為國人在世界上掙得第一張麵子?那就是您,高仁高院長。”
高仁醫院的高仁院長被徐申亭這一番話說得熱血澎湃,當即決定在自己的醫院裏開展這場全新的醫療實驗。
第一個拿來做實驗的“魂魄之病“,叫做“孤獨”。
醫治病人孤獨的方法其實很簡單:讓性格相匹配的兩個病人住在一起,互相作個伴,這樣不就不孤獨了嗎?
於是,原本規定隻能住一個病人的貴賓病房住進了兩個“同病相憐”的病人:摔斷了左腿的李維廉和摔斷了右腿的沈放。
李維廉已經支付過貴賓病房的醫療費用,沈放的住院費就打出了一個大大的折扣。替沈放出錢的徐申亭也就大大地省了一筆。
可是,徐申亭並沒有想到,省錢省出來的往往都是麻煩。
麻煩自然來自於那一聲槍響。
那一聲槍響給徐申亭帶來的卻不光是麻煩,還有機會。
一個出人頭地,甚至是呼風喚雨的機會。
左膀右臂不是身體的一部分。
他們是人,兩個人。
一個叫左膀,一個叫右臂。
左膀和右臂不是一般的人。
如果按照一百年後,也就是21世紀初的標準來衡量,他們應該算是恐怖分子。
按照當時的標準來看,他們隻不過是激進的無政府主義革命者罷了。
而按照左膀右臂自己的標準,他們往往不強調自己“無政府主義”的屬性,隻稱自己為“革命者”。
身為“革命者”,左膀右臂身懷絕技,而且閱曆豐富:辛亥革命之前,他們曾行刺過滿族王公、漢族大臣、西洋專家、東洋浪人……甚至於,他們曾參與策劃過一次針對慈禧太後的暗殺。可惜,由於那位老佛爺懶到連頤和園的大門都不願意出,行動最終被迫流產了。
某種意義上講,左膀右臂也可以算得上是參與開創了民國的元勳人物。
不過,民國建立之後,他們卻和國民政府分道揚鑣了。
畢竟,他們是無政府主義者。
他們繼續在民國裏進行著各種無政府主義活動,就如同他們在前清時期進行的那樣。
直到他們遇到了那一聲槍響。
槍響的時候,左膀和右臂沒在醫院裏邊。
他們正在醫院的外麵。
所以,這一聲槍響原本應該和他們無關。
因為,那一聲槍響發生在醫院裏邊。
不過,往往不是事找上人,而是人找上事。
左膀右臂就找上了事。
他們偏偏在槍響之後進了醫院。
他們進醫院,不是因為他們有病,而是因為他們有事:他們要從醫院裏“請”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