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4 還恐添成異日愁

北邊的疆土與大理相連,風景秀麗氣候宜人,來這裏戍守其實並不辛苦,但陸長釵顯然並不快樂。

“長釵,這裏不是高山氣候比定水溫暖,但是你到這種地方也記得披一件衣服。”衛琪溫柔地跟隨在她身後,手裏提著她的披風。

這裏是深山之間的戍站,她一個人策馬而來,一陣狂奔之後停在山丘頂上看山下的河流,迎風仰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接著。”衛琪把披風擲了過去。

她一笑接過,“擔心我會跳崖嗎?”她對著風甩了甩頭,大聲說,“我不會的!我是鐵麒麟!姓花的給我去死吧!”她在軍隊之中耳聞目染的粗話衝口而出,卻聽得衛琪一陣大笑,“說得好!正是姓花的給我去死吧!”

“姓花的給我去死吧!”陸長釵對著天空大吼,發泄過後粲然而笑,“我是不會這樣完蛋的!”

“哈哈哈……”衛琪忍不住笑起來,陸長釵就是這點可愛,她是那種直來直去,從來不知道什麼是虛偽的女人。

一年征戰。

在定水發生的事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在馬蹄聲中、血肉之間早已忘卻什麼是柔情、何況是虛幻的柔情。

“殺啊——”

“哦——”

她一聲令下滿山遍野的呼應,那低沉的呼應和狂奔的馬蹄就像千古曠野泛起的孤魂,自天邊如刀翻卷起來,殺向敵方。

“衝啊——”她舉劍狂喊,撲入戰場的時候那滿山遍野的瘋狂讓她忘記了自己是憎惡戰場的。

有一首歌曾經那樣唱過:哭泣的故事已經變成往事,眼淚的滋味誰都懂得忘記,隻有時間依然那樣無情,帶著複雜和矜持的愛情彙入河水,流向遠方。

那場大戰以後,遐水和大理定了和約,和平看來越來越接近現實,也許不用多久遐水就真的可以享有太平,再也不必有人濺血在殺場上。

隻是為什麼她依然不快樂?

衛琪曾經好幾次旁敲側擊向她示愛,她本該是不懂的,不知道為什麼懂了、卻又裝作不懂。李越也曾大膽開口向她求婚,她回絕了。為了感情的事妹子也曾寫信苦口婆心地說過她,甚至衛琪和她大吵過一場說她還是為了花離離在守身。

那天……她沒有見過衛琪這麼憤怒。

“為什麼不行?你有新的意中人?你討厭我?我配不上你?是不是你還愛著那個混蛋,愛過了就一輩子不會忘記……不然的話……不然的話你到底在猶豫什麼?我有什麼不好?”

“我當然不是為了那個混蛋!”她本能地反駁,“我隻是……我隻是不想找個男人就這樣過一輩子而已!我不想……嫁人。”

“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想過嫁給他嗎?”衛琪冷笑著問。

“沒有!”這一下陸長釵猛然回頭斬釘截鐵地回答,她淩厲地盯著衛琪,以至於讓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沒有想過婚姻,就算她愛了那麼深也沒有想過一輩子。

“我不是母豬。”她冷冰冰地拋下一句話,就此走人。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想過婚約?即使和她相愛了也不行嗎?衛琪驚愕地看著她,從那時候開始他才明白——陸長釵對幸福竟有如此深的不信任,她不相信另一個人可以給她一輩子的……不,應該說她不相信有人可以陪伴她一生一世不會變,不管是情人還是朋友。如果不能讓她相信兩個人是會幸福的,她是不談婚約的。

因為看過了太多突然的死亡終於凝聚成對無常的恐懼嗎?他突然想到,難道……難道……花離離竟是懂的?

那天吵過之後,他再沒有提過婚約的事,她依然當他是好朋友,但是衛琪知道這一輩子他隻是一個好朋友。

“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想過嫁給他嗎?”

她當然沒有想過要嫁給誰。

花離離教給她的隻是懂得放縱欲望去享樂。

何況他一開始就說:“我不求神,也不求你能嫁我,你能夠……每天都來看我的戲嗎?”

所以他是她第一個不排斥的男人,他沒有侵略感,不會像衛琪這樣逼迫她。

很可惜,那一切都是假的。

一年多不見了,定水依然沾染著皎鏡潭的寒香,幹淨而樸實。

她騎馬自中央大街奔向陸府,身後跟隨著她的十三個隨從,一陣狂烈的奔馬聲,震得兩邊街道的房屋都微微顫動,路人都悚然失神地看著這剛剛從戰場班師猶帶殺氣的隊伍。隻見陸長釵一身鎧甲,手持長劍自馬背上一躍而下,“霍”地一撩披風,走向門口。

大門口接到消息,在此時打開,陸永還自門內追了出來,陸長釵撩開披風跪了下去,“軍前北翼指揮使陸長釵班師回朝!”

“辛苦你了。”陸永還含淚接住女兒,“一年了……”

“不孝女長釵……回家。”她抬起頭來滿麵淚痕,與陸永還緊緊擁抱,街上路人不知不覺駐足看著,見到這充滿眼淚的擁抱,唏噓和讚美的議論開始紛紛而起。

那邊街頭。

“回來了,真快,一年了。”鴛子提著個菜籃子,回頭看了將軍府門口一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也應該知道了吧?

她回來了。

雖然這一年他依然還有過許多女人,但她就是知道,陸長釵在他心裏就是不同的。

是女人所以就會懂得誰才是情敵,那真是一種要命的直覺,不是嗎?

“姐,回來累不累?”陸長環拉著陸長釵在房裏聊天,“北邊好不好玩?風景漂亮嗎?”

陸長釵和她躺在床上淡淡地笑著道:“不好玩。”

“以後是不是再也不用出去打仗了?”

“不知道……也許吧。”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答應衛將軍呢?我覺得他人不錯。”

“不知道。”

“算了,反正你回來就很好,姐,我告訴定****街那裏出了一種好好吃的麵餅。”

陸長釵的嘴角揚起一抹笑,“什麼時候去吃吃看。”

“好啊好啊,對了我買了好幾盆異種的蘭花,很漂亮的,姐你要不要?”

“擺我房裏一盆吧。”

“姐,你有沒有過得真快啊,我都十九了。”

“嗬嗬,快麼?我都二十了,老了。”

“老了?你老了我不就差‘老了’隻有一歲?不行不行,你不能老,你老了我就離老了不遠了,不許你老。”

“嗬嗬,傻丫頭。”

“不知道誰是傻丫頭?以前還為了個混蛋……”陸長環的話嘎然而止。

陸長釵卻笑了,摸摸陸長環的頭,“怕我傷心?傻丫頭,那個人我……不打算忘記,也不打算再想,就當陸將軍的青春年少吧。”

“姐你看開了。”

“看開了,所以就老了。”

“不許說老。”

“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