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閣的小樓裏,婠娘抓著賀媽媽說了她的所見所聞,“賀媽媽,現在該怎麼辦呢?母親,母親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兒了,為什麼還相信父親呢?”
賀媽媽心中大驚,她看了一眼簾幕外頭,見秦羅正守在那裏,才鬆了一口氣,反握著婠娘的手低聲囑咐道:“娘子須記住,今天你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過。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太夫人和二郎君心狠手辣,若是知道小娘子是知情人,說不定會怎麼對付小娘子呢。
“但是媽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母親被算計嗎?不管如何,那都是婠娘的母親啊,至少要保住她一條性命的。”婠娘也想鬆開手不去理會,但是眼睜睜看著沈婠兒的母親被人算計害死,她如何能做得置身事外?
“這……”賀媽媽也很為難,猶豫了片刻她才道:“娘子,你莫要怪媽媽我說話直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太夫人那邊是不會允許二夫人有什麼變故的,如今二夫人能夠依靠的東西太少了,錢家靠不上,三公子和娘子您雖然是二夫人親生的,但是都太小了,根本就說不上話。為今之計,夫人若是以退讓以去庵堂養病為由,說不定還能保住性命,就是怕二夫人不願意。”
“媽媽和肖媽媽說說呀,讓肖媽媽勸勸母親呢?”婠娘繼續道。
賀媽媽心中轉過各種心思,點頭道:“就依娘子的話,我這就去找肖媽媽說說,現在隻期望二夫人看在三公子和娘子您的份上,暫時退讓一步了。”
婠娘看著賀媽媽出門,身子才軟到在靠榻之上,小小地歎了一口氣,期望錢夫人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婠娘不知賀媽媽是如何和肖媽媽說的,總之半個月之後,沈府二夫人錢氏染上時疫避去了建康城外西南三十外的一處庵堂,又一個月過去後,錢夫人病重沉屙的消息傳進了府邸,時刻都有病逝的可能。又過了兩月有餘,錢夫人病逝的消息傳來,因為是“時疫”,故而喪事草草就完了,就是三公子沈灃和婠娘兄妹,也沒有見到錢夫人最後的一麵。
看著沈門錢氏的靈位進了沈家的祠堂,一身縞素麻衣的婠娘再一次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錢夫人是真的死了還是並沒有死,但是在沈府裏,錢夫人是再也回不來了,卻是事實。她看了一眼身前站在的瘦了好多的沈灃,總有一日這些事情該告知給他知道的。她又看了一眼站在眾人之前,死了老婆悲痛欲絕的沈舉,隻覺得心中嘔得不行,真是個偽君子!
日月輪換,轉眼就是一年,沈灃和婠娘還沒有出孝外,沈家內外一早就忘記了錢夫人這個人,上下一心準備迎接新夫人進門。
沈府後花園的回廊裏,婠娘看著婢女婆子們來來往往的忙活,神色靜謐。倒是秦羅,帶著不滿地道:“二夫人才走了一年罷了,這些人也太忘舊了些。”
“秦羅,你就少給娘子惹些麻煩吧。太夫人本就不重視我們娘子,新夫人進門後是個什麼態度,還真是難說呢。”齊芬心中雖然也不舒服,但是卻比秦羅更謹慎些。
“五娘子,太夫人說了,您還是孝期,這幾年就不要去清風院那邊了,免得衝撞了新人。”說話的乃是紫蘇,十五歲大,是錢夫人走後太夫人給婠娘身邊伺候的。她一貫也很小心,進回廊前也腳步聲極重,免得惹了婠娘的冷臉。
“知道了。”婠娘淡淡地應了,心中卻冷笑,太夫人是怕自己出場,讓張夫人心中不好受吧?卻不知道沈家人知道始興王終究會一敗塗地時是個什麼嘴臉?可惜了,現在離始興王身死還有十年。
婠娘又看了一會兒,便帶著一幹婢女們準備回藕花閣去,卻被妍娘堵著個正著。她一見婠娘,卻勾起嘴角帶著惡意道:“四妹,啊不對,容娘隨著二叔母來咱們家後,她就是咱們家的四娘了,婠娘你就是五娘了。”她又看了一眼藕花閣的方向,絲毫不掩飾羨慕嫉妒:“藕花閣這麼大的地兒隻住五娘你一人,你就不寂寞嗎?聽我阿娘說,過幾日讓四娘和你一起住呢。”
婠娘心中惱怒,對著妍娘也不掩飾怒氣,冷著小臉道:“不如二姐你也住進來?不過你和大姐從來是在一塊的,你住進來了大姐也要住進來,藕花閣再大也住不了四個人和一幹婢女婆子呢。”說完就甩著袖子皺著鼻子走了。留下一臉憤恨的妍娘。
婠娘心中各種不舒服,自己竟然成了沈五娘,還要和容娘住在一個院子裏?嫻淑退讓她可做不出來,而且太夫人礙於自己和桂陽王的婚約,暫時也該不會這樣做的,隻是袁夫人那邊說出這樣的話,容娘住進藕花閣也是遲早的事兒了。
隻是變故起於宮廷,婠娘並不知道皇宮中後妃的爭鬥以及朝堂的博弈竟然牽連到她這個小小的娘子身上,她同桂陽王陳伯謀的婚事雖然是太後在世之時所說的,但是當今皇帝畢竟不是太後的親子,作為侄兒,太後活著的時候皇帝敬一分已經是難得了,如今人走涼茶,皇帝也有自己的想法,很快,一道明旨發到了沈家,沈家四娘子賜婚於新封的江陰王蕭彝。沈府人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但是沒人敢表現出來,畢竟皇帝發出這樣的旨意,也是為了安撫錢氏和蕭氏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