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子時,漆黑的天幕仿佛一張巨大的黑色幕布籠罩著揚州城,此時城內一片寧靜,唯有風兒在輕輕的吹,輕輕的吹,揚州城東麵極遠處,昏黃的月牙兒於疏密不齊的霧靄中時隱時現,四下繁星點點,黃濛濛的月光零星灑落在揚州城青磚鋪陳的地麵上,古舊的城牆上,玉宇瓊樓的屋頂,就連川穹的身上也鍍上了一層極漂亮的銀暈。
輕靄淡霧飄散的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流,偶可見一兩個形色匆匆的路人,或者不省人事的酒鬼,然而現在川穹是沒有心思關注這些的。
川穹盤膝坐在在一座酒樓樓頂,側著腦袋把玩著剛剛到手的小物件,覺著這東西挺奇怪,居然能讓人直看清千裏外的景象,當然以他的目力這東西實在是可有可無,然而若是對一個從未修煉過的人來說作為傳家之寶也不足為過。
如此看來能造出這東西的人倒真是個天才。
他忽然又想到這奇怪的物件左側麵刻下的字,“大乾小皇叔贈,乾元一十四年。”
小皇叔是誰?
川穹眉毛微微上揚,心裏卻在思索,既然是皇叔,那麼想必應是當今皇帝的叔叔,可是他從未聽說當今聖上還有叔叔?即便是此人如何不在乎名利,但身為皇室宗族,總該是有些聲名的,為何此人如此不顯於外?
莫非……是皇家的隱秘?
川穹搖了搖腦袋,不禁啞然失笑,心想在黃石鎮那種地方幹了幾年捕快,自己簡直快成神經病了,對這種事情都疑神疑鬼,或者隻是自己見識太淺薄吧。
他搖了搖手中的小物件,感受著指尖那冰冷的觸感,喃喃道:
“既然可視千裏之物,不如便叫千裏鏡吧。”
……
……
一朵薄得像輕紗一樣的浮雲飄過來,慢慢地把月牙兒給遮住了,可在浮雲的後麵,月牙美輪美奐的輪廓和迷迷蒙蒙的月光依然楚楚動人,仿佛是一位“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女子,遮住了自己的麵容。
這的確是詩話般的夜晚,詩話般的月亮。
就這麼撐著下頜盯著天邊月牙兒怔怔看了很久,川穹覺得或者天上的明月也並不總是順心如意,有時瘦瘦的,可憐兮兮,彎彎的,像是有什麼勞役累彎了她的腰,像一隻孤零零的小船,哪裏經得起曠宇中的海嘯巨浪呢,也似一把總在勞作的鐮刀,真是夠累的。
然而再累,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做。
這個世界是有一些不平等的,那些殘廢的可憐人,他們本身就是一種不幸,所以不該被別人作為用來賺錢的工具,肆意淩辱,踐踏尊嚴。
川穹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決定要幫助他們。
他現在就在賣解人所住酒樓的屋頂上。
川穹站起身來,輕輕地撬起腳邊的一塊瓦片,湊眼一看,隻見那大屋子裏,圓桌旁端坐了兩個人,另外還有兩名青衣人站在一側,正是白日時在市集所見的那群賣解人。
驀地!
幾乎本能,川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就好似迎頭澆了一盆冰冷的井水,全身毛孔猛地收縮,肌肉繃緊,左手捏成拳狀,右手快速攥緊破舊布帛內的刀柄,身體處於高度戒備狀態,因為他竟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這呼吸聲異常的緩慢,異常的均勻,平常人的呼吸絕不會如此的輕慢而細,除非是修習武道至極高境界或者習有特殊的斂氣法決者,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好對付。
這屋子裏竟還有第五個人!
他早就伏在這屋子裏?他是什麼人?
川穹不知道,他屏息伏在屋頂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