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屋內的人也沒有任何反應。
隻聽一個威嚴的聲音淡淡說道:“沈煉,今晚這件事,會有上麵的大人下來,你這麼一鬧,你一個人不要命倒是不打緊,大家可都沒有好日子過。中午你險些兒和人動手,我就知道你捺不住性子,盡會惹事!”
川穹自屋瓦的縫隙望出去,看到說話的是一個相貌矍鑠的老人,腰間斜插著一柄黑鐵尺,穩穩當當地坐在圓桌中間,他右手邊還坐著一個頗為清秀的婦人,兩人坐在那裏,一旁立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早間的橫眉中年人。
沈煉低下頭去,海碗大的拳頭握得老緊的,卻對老人的話不敢反駁分毫,不僅僅因為這位貌不驚人的老者是京都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黑石執事之一,更因為之前他打聽到老人還是脫胎境巔峰的武道高手,這樣的人物隻要彈彈手指頭便可以讓他這種小角色灰飛煙滅。
世上有很多人總是欺善怕惡的。
所以他不敢。
“今晚的事,還是小心些好,我接到報告,‘金風細雨閣’的龐彬也來了這一帶。”一旁沉默許久的清秀婦人忽然淡淡說道。
一旁立著的另一個大漢濃眉蹙起說道:“果然是他。”
老人聞言立即轉向大漢問道:“你們見著他了?”
大漢點點頭答道:“今天,咱們收拾家夥,回到這裏,路上碰到一個人,很像這個傳說裏的煞星!”
老人臉上的笑意馬上全都不見了,寒著臉喃喃地道:“龐彬,龐彬,要是‘金風細雨樓’動出了這個煞星,可不是容易啃得下來的。”
婦人也麵有憂色,但說話卻十分清脆好聽,既柔和而又字字響亮:“要是他來了,那麼,午間在黃家巷子,很可能是他下的手。”
老者喃喃地道:“十二條人命,一伸手就取了下來,像擷掉一片葉子。”
沈煉聞言有些不服氣,哼道:“我們可不是葉子。”
婦人看著他淡淡地道:“那也沒啥兩樣。”
老者搖了搖頭,道:“就憑我們幾個,還不至於驚動他,怕是有另有隱情。”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隻見房裏的人,神色全都凝重起來,沈煉喜道:“是京都的大人到了。”說罷就要去開門。
老者側耳,皺起眉頭,右手似無意向腰間黑鐵尺滑去,沉聲道:“未必。”
門隻開了一半,燭光微微一晃,房裏便多了一個人,像落葉從屋外飄進來一般,無聲,無息。
然後屋內眾人見到麵前站著一個白衣年輕人。
他一進來就似有意無意,往川穹這兒看了一眼,剛剛好正跟川穹的眼光對了一對。
川穹一震。
那人就是日間所見那個仰臉看天的人。
不過這時候他不看天。
他看向桌上搖曳的燭火。
燭火便閃在他眼中。
他的的眼神是亮的。
他的眉是飛揚的。
他的人在房裏一站,燭光仿佛隻為他一人而亮,但他又灑脫得連燭光都沾不上他的衣衫。
然後就見到一道劍光。
像美麗女子在情人的詩句裏圈下一道眉批的劍光。
悠遠的劍光。
劍光淡淡,挾風厲嘯的楠木大圓桌,就化成八片,像八隻斷線的風箏,飛散而去,然後那人從中冉冉落下。
這是川穹第一次看見這種劍光,並且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