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十三年(1 / 3)

建安十八年,許都!

相對於其他街道,位屬城中東麵街道,倒是顯得稍稍安靜,畢竟,這裏大多是朝中重臣的府邸,更有甚者,曹操府邸,亦在此處……

早在赤壁之後,往日僅向往征西將軍的曹操,已暗生問鼎天子寶座的野心,可謂是朝中皆知,那時,‘曹臣’彈冠相慶,‘漢臣’暗自嗟歎,然而,曹操卻終究沒有篡位……

雨後的許都,稍有氣霧。

“阿嚏,”守在曹府外的一名曹操親兵不禁打了個噴嚏,低聲說道,“這鬼天氣,如何對東吳用兵?”

“噤聲!”隨著一聲咳嗽傳來,一人正從府內走出。

“王統領!”一幹親兵抱抱拳喚了一聲。

“唔,”點點頭,王統領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聞一陣輕微的腳步,凝神一望,好似有人徐徐走來。

“沙沙……”

頓時,府外守衛著的一幹曹操親兵登時來起頭來,眼神頗有些謹慎,然而待一見那人走近,眾親兵眼中謹慎、疑慮頓消。

“嗬嗬,”笑嗬嗬走上前去,王統領抱拳說道,“末將見過江公子……”

“王統領……”來人淡淡一笑,拱手行了一禮。

“統領,要稱長史大人才是!”身後一幹親兵笑嘻嘻說道。

隻見王頭領麵上稍稍有些尷尬,回首笑罵道,“閉嘴!”說著,他複對來人笑道,“咳,公子可是拜見曹公?”

“嗬嗬……額,正是,”來人微笑著點點頭,禮數不失說道,“可否為我代為通報一聲?”

“這……”王統領顯然有些詫異,望著那人古怪說道,“公子,曹公已多次發話,若是公子前來,不必通報,盡管……”

“豈能如此?”隻見那人擺擺手,微笑說道,“禮不可廢焉……”

“這……”那王統領稍一遲疑,便回顧身後曹操親兵道,“還不速速去稟報曹公,言江公子求見!”

“是!”當即便有一名親兵抱抱拳,蹬蹬跑入府內去了。

王頭領這才回過頭來,打量著眼前這位……

隻見來人負手而立,頭頂華冠,身穿一輕青色素服,麵容俊秀,眼神溫溫如玉,言行舉止,一顯大家風範,恍惚之間,年近四旬的王統領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人身影……

“公子……”

“唔?”

“額……無事無事……”

“嗬!”

不到半柱香時辰,那名曹兵便回來了,抱拳說道,“公子,曹公有請!”

“多謝!”

望著那儒生拱拱手,徐徐走入府內,王統領喃喃說了句。

“酷似其父……”

“什麼酷似?”隨著一聲問話傳來,卻有一人著將軍模樣打扮,正徐徐步上台階。

隻見府外眾親兵麵色一正,抱拳喚道,“許將軍!”

來人正是曹操心腹親衛無疑,許褚許仲康!

“唔,”許褚點點頭應了一聲,站在門處疑惑望著府內,回頭問道,“方才可有人入府?”

“啟稟將軍,乃是江公子!”

“江公子?”許褚聽罷一愣,隨即瞪大眼睛、麵色漲紅、興致勃勃問道,“哪個江公子?”

隻見王統領一臉古怪,遲疑說道,“自然是司徒公長子,江晟公子咯……”

“哦,”當即,許褚興致全然消散,擾擾頭說道,“他啊,我還以為是……”

“將軍以為何人?”王統領納悶問道。

“你等不知麼?”許褚嘿嘿一笑,環顧四周親兵說道,“主公已下令叫江睿那小子返回許都,嘿嘿……我聽子孝、元讓說,這小子師從子龍,學得一身武藝,就連子和亦不是對手,本將軍有些手癢啊……”

“啊……”

而就在許褚與府外曹兵談笑之餘,那人,啊不,是江晟,已徐徐走至曹操書房門外……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還不及書房外親兵喊報,便聽書房之內傳來一聲輕笑。

“子旭麼,進來吧!”

“是,”江晟徐徐走入書房,對著書桌後那人拱手拜道,“拜見曹公!”

隻見書桌後正揮筆疾書的曹操抬起頭來,望著江晟無奈說道,“孤多次言及,‘曹公’此稱,乃是為他人所設的,可不是為孤賢婿所設,你呀你呀……”

江晟拱拱手,微笑說道,“古人雲,禮不可廢!”

“好了好了,”甚為無奈的擺擺手,曹操笑著說道,“過來,子旭,看看此篇文章如何?”

江晟一聽,走上前去,望著案上文章,輕吟出口。

“龜雖壽?”

“唔!”曹操有些自得點點頭,伸手取出案上茶盞飲了一口。

取起那紙,江晟粗粗一看,頓時眼睛一亮,低聲吟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誌……”念罷,他望著曹操道,“曹公這是……”

隻見曹操抬起頭來,似笑非笑說道,“子旭,你乃孤婿,視作半子……不,自打你幼年時,我便視你如己出……‘曹公’之稱,雖好似恭敬,然有避嫌之疑,子旭,如此可是叫孤心涼不已啊!”

“這……”猶豫一下,江晟放下那紙,恭恭敬敬喚道,“小婿拜見嶽丈!”

“哈哈哈!”曹操這才滿意,朗朗一笑,拍拍桌案,指著那紙張說道,“子旭,你看此篇文章如何?”

江晟稍一遲疑,堪堪說道,“依小婿看來,嶽丈乃是以此詩自喻,通觀全篇,大氣凜然,文到中篇,更是氣勢磅礴,文到最後,稍顯……”

“稍顯氣勢不足麼?”曹操自嘲一笑,撫須說道,“孤已年過六旬,好似日落西山,想起當年南征北戰,那是何等的……唉!眼下,不過一遲暮老人聊以自慰罷了……”

“嶽丈……”喃喃喚了一聲,江晟稍一思忖,拱手說道,“嶽丈何必自謙,依小婿看來,嶽丈是豪情不遜當初,‘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我思嶽丈如廉頗,老當益壯!”

“哈哈,”似乎是說中了曹操文中得意之處,叫曹操一臉自得,大笑自詡說道,“說的不錯,我曹孟德不服老也!哦,對了,孫權小兒反複無常,是故,我欲親率大軍討他,介時,子旭可願隨孤出征?”

“咦?”江晟愣了愣,麵色一愣苦笑說道,“孫權向來如此,嶽丈深知,為何今日……”說著,話語一頓,顯然是有些明白了。

果然,曹操微微一歎,搖頭自嘲說道,“生老病死,乃是天數,非人力所正至……趁著我曹孟德還不曾老到無法提起刀劍……”說著,曹操抬起頭來,笑嗬嗬說道,“出征之事,玩笑罷了,子旭不通武藝,我如何舍得叫你身處危境……我已下令調子淵前來洛陽,隨我出征東吳!”

“二弟?”江晟愣了愣,顯然是有些詫異。

“嗬嗬,”望著江晟臉上驚訝,曹操撫須笑道,“可不是孤的主意喲,元讓,哦,你夏侯伯父頻頻來信,說是子淵在他那處呆得有些不耐煩,嗬嗬,也是,子淵向來喜動不喜靜,性子與你大相庭徑,如何呆的下去?況且,他本人已發書我處……說起來,你兄弟二人,亦有三五年不曾見麵了吧?”

“是的,嶽丈……”點點頭,江晟忽而問道,“敢問嶽丈,這事……”

似乎是看穿了愛婿的心思,曹操笑著說道,“半月之前吧,估算著,子淵也該到了……”

“這樣……”想起自己那弟弟,江晟一時間有些苦笑。

這時,書房外傳來一聲通報。

“曹公,樂將軍求見!”

“叫他進來!”曹操微笑著說了句。

隻聽蹬蹬的腳步聲,一少年將軍大步入內,正欲對曹操行禮,忽然見到江晟在,麵上一愣,對他眨了眨,江晟亦是報以一笑回禮。

來的,可不是樂進,而是樂進之子樂琳。與張遼之子張虎一樣,樂琳與江睿關係極好,自然也認得江晟。

“免了免了,”揮揮手叫樂琳免了禮數,曹操微笑問道,“何事前來?”

“哦,”見曹操發問,樂琳麵色一正,抱拳說道,“曹公,烏桓遣使者前來,這會,已入許都,末將已將其安置在驛站,使者言,欲求見曹公一麵……”

“唔,”曹操點點頭,閉目一思,忽而說道,“你且將其帶來孤府上,孤倒是要看看,他烏桓究竟又想怎樣!”

“是!”樂琳抱抱拳,恭身而退。

回顧一眼身旁愛婿,曹操笑著說道,“這烏桓啊,恍如隱疾,若是置之不理啊,恐怕多有事端,照你父所言,要麼舉重兵,將其悉數剿滅,要麼,便將其同化!”

“同化?”江晟愣了愣。

“對,同化,”曹操點點頭,撫須回憶說道,“教其禮儀、教其漢話、教其耕種,賜其漢姓,賜其漢官、賜其漢爵,親我大漢者,叫其生,賜其榮耀,駁我大漢者……哼!”最後一哼,冷冽不已。

“此乃父親之策?”江晟疑惑問道。

“是呀!你父素有大才,隻可惜不願為官,一聲不吭便丟下你兄弟二人並那諸多官職,唉!雖說人各有誌,不過如你父那般的,我還真沒見到過……照你父所言,數十年之內,烏桓年老一輩將死,下一輩心慕我漢朝鼎盛,長此以往,烏桓不存。此即便是你父同化之策,遠勝百萬精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