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隻有兩個人,是亨利爵士和斯特普爾頓。他們分別坐在桌子的兩個對麵,都是側麵對著我。兩個人的嘴裏都叼著雪茄,桌子上放著咖啡和葡萄酒。斯特普爾頓興致高昂地談論著什麼,而亨利爵士卻是一副臉色蒼白,神不守舍的樣子,或許是他想到自己即將要一個人從那片不祥的沼澤地裏走過,心情便格外沉重吧。
突然,斯特普爾頓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亨利爵士把酒杯倒滿,後背倚在了椅子上,嘴裏噴出了一口雪茄的煙霧。我怕被斯特普爾頓發現,就趕緊低下了頭,隻聽咯吱一聲,門被打開了,緊接著就是皮鞋落在石子路上時發出的清脆響聲,腳步聲最後停在了我蹲著的這堵牆對麵的小路。我悄悄探出頭一看,生物學家站在了果木林邊上的一座小房子門口,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裏麵緊接著就傳來了一陣讓人感到奇怪的扭打聲。過了大約一分鍾,他從屋裏走了出來,順著原路回到了房間。我看見房子的主人和客人又開始聊天了,於是便躡手躡腳地回到了朋友們等我的那片山石後麵,然後把我看到的情形告訴了他們。
“奇怪,為什麼斯特普爾頓的妻子不在呢?”聽了我的報告之後,福爾摩斯說道。
“這麼晚了,她能在哪兒呢?這些房間隻有廚房有燈光,其他的屋子都是黑的啊!”
“真是奇怪啊。”
這時,大格林盆泥潭的上空形成了一團厚厚的白霧,正在向我們所處的位置慢慢地飄過來,就好像一堵厚厚的牆正在迫近我們。這白霧不僅很低,而且還很厚,界線也極為分明。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就像一片閃著白光的冰原,福爾摩斯看到了緩緩向我們飄過來的濃霧,臉上現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霧衝著咱們飄過來了,華生!”
“影響會很大嗎?”
“嗯,是很大,沒準兒會幹擾計劃的正常進行呢。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不會在這裏待很久了。我們能不能成功挽救他的性命、抓住這條大魚,幾乎完全取決於他能否在大霧擋住小路之前往家走了。”
房子下麵的窗戶射出金黃色的燈光,一直照進了果木林和沼澤地。忽然,其中一間屋子的燈光滅了,這說明斯特普爾頓家的仆人已經從廚房離開了;隻有餐廳的燈光依然亮著,兩個人依然在一邊抽雪茄,一邊閑聊——其中一個是殺機在心的房屋主人,另一個則是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的做客者。
大霧已經覆蓋了一半的沼澤地,白茫茫的,就像一大片羊毛似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霧與斯特普爾頓家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先到達的一些比較薄的霧氣已經開始在射出燈光的窗前翻滾了。果林後麵的牆已經全都被大霧擋住了,不過這些樹木的上半部分卻依然露在這股白色霧氣旋渦的上方。一眨眼的工夫,濃霧滾動著來到房屋的牆角,逐漸堆積、形成了一堵厚厚的牆,二樓成了一條奇形怪狀的、漂浮在可怕霧海上的輪船。福爾摩斯著急地用手拍打著眼前的石頭,一隻腳用力地跺在了地上。
“要是十五分鍾之內他還不出來的話,大霧就會把這條小路遮住了,半個鍾頭以後,我們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要不我們後退一些,站在高一點的地方去吧!”
“對啊,這樣做也許會好一些。”
就這樣,當濃霧慢慢地流過來時,我們也慢慢地向後退,一直退到了距離房子大約半英裏的地方。但是那片濃白的、像海洋一樣波浪翻滾的濃霧,還是一直慢慢地、無可阻擋地衝著我們這邊漂了過來。
“我們退得有點遠了,”福爾摩斯說道,“亨利爵士還沒有靠近我們,可能就已經被別人追上了。我們不能讓他處在這麼大的危險之中,必須堅守在這裏才能保護他。”他趴在地上,一隻耳朵貼近了地麵。“謝天謝地,我聽到了他走出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