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營周邊的槍炮聲在黎明前才逐漸停止,天亮後劉因才開門察看情況。他剛走出自己的寓所,便看到驛館前庭的空地上橫列著數具屍體,正有驛丞及地方上的人在辨別身份。他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幾人皆是江湖人裝扮,看模樣也難分是漢人,還是蒙古人,而身上的致命傷皆非火器造成的,或是被弩箭射中要害,或是被刀劍刺中要害。
劉因向相熟的驛卒詢問,其大概不知是皇城司所屬的近衛對潛入後方的蒙元輕騎進行清剿,隻道是警衛行營的親軍搜捕周邊敵探發生戰鬥,有敵軍刺客在暗諜引領下潛入,欲謀刺陛下和隨扈大臣,但被侍衛們發現並狙殺。
現在經過辨認,其中一人正是過去驛館的驛吏,他熟知驛館布局,正是其的指引才使得刺客從暗道潛入行營。而地方上的胥吏也認出刺客之一曾是管戶的色目人‘戶頭’,因為沒有什麼劣跡,並未遭到清算,平日也不見其露過什麼本事,沒想到卻是個能夜晚射滅香火的神箭手。
另外幾個刺客沒有人認的,但經過檢查,他們手上虎口都有老繭,手指粗大,應當是經常用刀射箭的行伍中人。加之其隨身攜帶的兩石大弓和配備的雕翎箭,他們判斷應該是隨扈蒙元大汗怯薛,因為雕翎箭極為難得,非是平常軍將可以擁有的。
幾位刺客雖然成功避開崗哨潛入行營,但被潛伏的暗哨發現,根本就沒有能靠近皇帝寢所便被悄無聲息的擊殺,甚至都沒有驚動陛下和其的妃嬪。而劉因也沒有聽到行營中有什麼動靜,可以想見南朝皇帝身邊也是有高手暗中護衛的。想自己初進行營時,還欲尋機與其同歸於盡,而今想來真是笑話,隻怕自己剛剛意動就被擊殺了。
早飯後,又有更多的消息傳出來,昨夜鄭監司指揮近衛對滲透進來的精銳敵軍展開了剿殺。敵躲藏在城外一處斡脫商人占地廣闊的莊園中,在他們借著暗夜出門時近衛騎兵發動了突襲,雙方皆是精兵,戰鬥自然十分激烈。
經過短暫的激戰,宋軍近衛占據了上風,殘敵躲入莊園中,又被宋軍攻破寨門,而後展開清剿。出身盜匪的軍卒們十分冷酷,情況不明之下將莊園的房屋點燃,凡是從中逃出的人不分老幼,不論兵民一律殺死,也根本不接受投降。
據說整個莊園中除了斡脫商人家中百餘口外,尚有仆役和莊客上千人,加之避於其中的蒙元兵丁不下三千人。一夜之間全部被殺死,然後投入火中化為灰燼,可謂是斬草除根雞犬不留,碩大的莊園被燒成平地,而後又對其相關聯的人等進行抓捕,抵抗者皆被滅門,被牽連著不下千人。
而潛入行營周邊的刺客在久候不見襲營的精騎後,又聞城外槍炮聲不斷知道情況有變,計劃已經泄露。但他們已無後路,隻能冒險一試,僥幸得手的話還能為家人留下份容身之資,可是也全軍覆滅。
稍後,劉因發現又有宋軍通訊兵不斷進出,而南朝皇帝也緊急召集隨行僚臣議事,他也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獲知昨夜並非隻是此一處發生激戰。而是元軍在多出戰線向宋軍發起了襲擊,動用的兵力皆過萬,戰況十分激烈,當下戰鬥仍在持續,但一時間對蒙元的意圖難以做出準確判斷。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處的戰報愈來愈多,獲知的情況亦愈加詳細。元軍的進攻有東北方向的檀州、西南方向的良鄉和東南方向的順州,隻有居庸關方向風平浪靜。
起初眾人以為元軍是為了配合對涿州的突襲,為了牽製各處宋軍而展開進攻,使他們不敢擅自出兵增援行營。但是突襲涿州的計劃無論成敗,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夜過後也應有了結果。按此推斷,元軍應該在天明時結束戰鬥,而不是久戰不退。
那麼配合涿州突襲的推論就難以成立,反之突襲涿州行營就可能是為了配合其它戰線的戰鬥,以圍魏救趙之計調動各處駐軍回援涿州,從而讓元軍有可乘之機,打破宋軍的圍城之勢,為保衛大都贏得更大的戰略縱深。可這個推斷又很快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