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又看看馬車疾馳的模樣,似乎非常急切要離開京城。

他想起這些日子的傳言,京城裏的姑娘們為了得到這個完美的丈夫,把全京城裏的媒婆都用上了,一時間各紅線館空無一人。

“啊”了一聲,壽喜試探地問了一句:“是為了躲開那些媒婆麼?”

沒想到殺人的眼光立刻掃了過來。

壽喜立刻笑趴在軟塌上,眼淚四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阿!哈哈哈……”

天不怕地不怕的蘇映梓居然會害怕媒婆,這可真是個笑話!

張狂的笑聲讓蘇映梓冷下臉,似笑非笑,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壽喜連忙從塌上爬起來,還沒等他解釋,身子就被人再度壓倒在塌上,桂香再次撲麵而來,那人帶著豔麗卻冰冷的微笑,盯著他:“如果我把你變成女孩,然後和你成親,就沒那麼多煩惱了吧?”那視線漸漸地挪到他的命根子上。

壽喜臉色飛快地從紅變成白,白變成灰,會變成黑,黑再變成綠……

“救命啊!”一顆頭從馬車車窗裏突然冒了出來,清秀的少年一臉恐懼的表情朝呂家方向大吼:“三叔!救命啊!我不要變成女人!不……”

腦袋立刻被一隻手按了回去,剩下的聲音就都淹沒在了馬車中。

車夫壓抑了好久才沒暴笑出聲,手勁一使,馬匹奔跑的速度越發加快。

紅塵滾滾,切記盯好子孫根。

憑借著通便的水運,陵州一直是個發達的商埠。然而也是因為水,這裏每年入夏都要經受住水災的考驗。

今年的水災超乎了人們的想象,已經淹沒了大部分的地區,損失慘重。

看著如同汪洋的城市,剛剛趕到的兩人不由歎氣。

壽喜盯著那些露出水麵的屋脊,想起小時候在此處的時光,不由感慨萬分。

“以前鬧洪災的時候,我家因為水位高,很少被淹著,因而接納了好多難民,經常是連屋頂都睡滿了人,他們一翻身,我在床上都沒法睡著。可洪災過後,看著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就算是再多的怨言也會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指著遠處那棵隻露出半截的大榕樹,苦笑道:“可今年連那棵榕樹也被淹沒了,今年要有多少人受難呀!”

“經曆了如此多的磨難,這裏的人民還能如此勤奮,實在難得。”蘇映梓真心讚道。

“不,就因為太多磨難,所以才要拚了老命去幹,把丟掉的都找回來。”壽喜深感驕傲。

蘇映梓側頭看他,忽然微笑道:“那你呢?有丟掉過什麼嗎?”

壽喜想了想,咧齒一笑:“如果我丟了,你會幫我找回來的吧?”那模樣,像是耍賴,又像是挑釁,一如四年前那個翻窗而入的少年。

那明明是個無賴。

“我當然會,”蘇映梓垂眸,不讓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流光,“而且會連你不想要的都撿回來。”

不想要的?壽喜不明白,正要詢問,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卻拉住了他的衣角。“大爺,行行好吧……”那人用沙啞的聲音哀求道。

那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頭發淩亂,身旁還帶著個極其瘦弱矮小的女孩。

老頭剛接觸到蘇映梓冷淡的眼神,手立刻就縮了回去,又驚又後悔地連忙往後退:“對不起……對不起……”誰知下一刻卻被壽喜拉住了,手裏被塞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一塊銀子。

“老人家就收下吧。”壽喜笑得善良。老頭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人,發覺對方並沒有不悅,隻是神色冷淡,不由得鬆了口氣,眼角含淚地連連鞠躬。

“我想問件事,”壽喜彎下腰,盡量讓自己與他平視,“為何今年你們會落得如此地步?往年不是有官府開倉放糧麼?還有那些救濟去哪了?”陵州每年靠的就是官府這些及時的措施才能迅速的恢複元氣。

老人一聽,立刻激動得拉住了他的手,一臉憤慨:“小公子你是離開很久了吧?這裏的知府早換人了!這兩年,新來的知府把陵州弄得烏煙瘴氣,再讓他管下去,陵州的財富遲早被他貪光!”

壽喜的雙眼立刻著了火。

送走感激不盡的老人,他轉頭看向蘇映梓,對方隻是一臉等他發泄的表情。壽喜愣了愣,忽然苦笑。“也對,憤怒有什麼用。可難道就沒有整治一下這些貪官的方法麼?”他還是不甘心。

蘇映梓挑眉看著他:“如果想知道如何整治,不如親自去會一會?”

一語驚醒夢中人,壽喜大喜,拍著蘇映梓的肩膀笑道:“不愧是我好友!”

蘇映梓盯著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笑著,然後狠狠地拍開。

缺乏重心的壽喜差點跌到。

壽喜走之前曾見過上任知府,那是個溫文和藹的老人。因而當他看到這位新知府的時候,會嫌惡得擰緊了一張臉也是很正常。

正在逗鳥的知府一聽說京城蘇家的少爺來訪,立刻小跑著出來迎接,肉球一般的肚子一抖一抖的,讓人擔憂會否突然掉落。

蘇映梓坐在上座,而壽喜則站在了他身旁。

別奇怪,因為此刻壽喜隻是他的小廝。壽喜一開始不理解蘇映梓這麼安排的用意,可對方隻是冷掃一眼,壽喜也隻能乖乖聽話。

他卻不知道,如此聽話的呂壽喜反倒讓蘇映梓的眉頭微微打了個結。

一旁的胖知府幾乎是垂涎三尺地看著這個媲美陵州花魁的少年,猥瑣的老鼠眼看得壽喜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隔著蘇映梓,也許他就會馬上將茶杯狠狠的戳向那兩個惡心的眼窩子。

“不知蘇少爺來此地有何貴幹?”就連聲音都是帶著陰濕的黏膩味。

蘇映梓慢慢的品了口茶,都看都沒看他:“聽說這些天陵州水災,我便決定過來看看,不知知府大人的抗災救災進行得如何了?”

老鼠眼立刻眯成了一條縫:“一切都很順利,等水一退,一切都能立刻回到正軌上!我還曾特意派人幫蘇家的店鋪搬遷,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受損的!”

為什麼我們家的就不能幫一下?受災店主代表人,呂壽喜目露凶光。

“嗯。”蘇映梓依舊是不冷不淡的應了句。

以為他沒聽懂話中話,老鼠眼嘿嘿的幹笑了兩聲,胖臉更加湊近蘇映梓:“這個……還望蘇少爺在皇上麵前多美言幾句,這陵州的治水……”

“在朝為官的不是我,是二哥,我也不好插手官場上的事。”說著,手一鬆,茶碗蓋從衣擺滑落地麵,險些摔碎。“嘖,這長途跋涉的,我也累了,竟連茶碗蓋都沒拿好,還拜托知府大人幫一下忙。”視線落到那個還有些發愣的胖子身上,對方急忙彎下腰,替他拾起腳下的茶碗蓋,畢恭畢敬的遞還過去。

這就像在兩人麵前彎腰謝罪似的。壽喜忍不住露出笑容,在他抬頭前又斂了回去。這蘇映梓,果然是狡猾得很。

之後,無論知府大人如何拐彎,終沒能讓蘇映梓答應任何關於他前途的事情。老鼠眼轉了轉,立刻掃向一旁等了許久的下人,對方一接到眼色,立刻轉身進了房。再出來時,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漆木盒。

知府接過漆木盒,笑嘻嘻的放在蘇映梓麵前,然後小心的打開。一匹栩栩如生的玉馬呈現在眾人眼前。壽喜隻是瞄了一眼,便已估得這東西的價格,當下氣得咬牙切齒:這死胖子,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得到這樣的東西?!

“這是下官的一份心意……”知府正要推過去,蘇映梓卻先他一步,把茶碗放下,擋住了他的動作。

“我不收私禮。”他沒有太明顯拒絕,也沒有表現出喜悅。

老鼠眼立刻放起精光:“不不不,這是官府發給蘇家店鋪的災款,不是禮。”

要的就是這句話。蘇映梓看了眼壽喜,壽喜想也不想,立刻收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死胖子,哼,就要刮你一層皮!

又是幾句客套話後,蘇映梓站起來就走,目中無人的模樣反倒讓知府大人視為尊貴的表現,那狗尾巴搖得更是厲害。

剛出衙門,壽喜立刻惡狠狠的笑開:“早知道這胖子那麼肯下血本,我們就該好好的詐他一筆!”

“不急,先讓他養幾天,等時候到了,油會比現在多。”

盯著前方的人,壽喜不免敬佩:“你果然比我強多了,將來你要掌權蘇家,我可不敢跟你正麵爭執。”

蘇映梓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要跟我爭執麼?”

壽喜瞪他,揚起一抹挑釁的笑容:“怎麼,為什麼不能跟你爭?我呂壽喜可是要成為京城第一的商人,不把你擠下來,我哪能成第一?”

“……哼。”

蘇映梓又轉頭回去,繼續往前走。

以為他在生氣,壽喜連忙追上他:“我老早就說過了……”“方才那些不是我的本事,都是從那些經常來我家的達官貴人們身上看來的。”蘇映梓打斷他的話,“所以我並不一定比你強。”

這是什麼意思?壽喜愣愣的看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所以,你要跟我爭,那就明著來。我蘇映梓奉陪,”他側頭看他,一臉熟悉的狂妄不羈,“到時可別臨陣逃脫就好。”

“誰臨陣逃脫了!哈,蘇映梓,你可要小心,蘇家遲早會被我一點點地吞噬,到時候你可別哭著求我!”

為了追上他過快的腳步,壽喜一邊拉著他的衣袖,一邊回嘴。

那幅不服輸的模樣,無論何時都帶著讓人側目的魅力。

蘇映梓低下頭,好不容易才掩飾住自己的笑意。

笨死了,呂壽喜。

剛安頓好住處,還沒喝上一口茶,蘇映梓就聽到隔壁的房間傳來談話聲。

這家夥不好好休息,又在折騰些什麼?他放下茶杯,推開房門,卻見壽喜往隨身小廝手裏塞了一張銀票,吩咐了兩句,小廝便噌噌的下了樓。

“你要買些什麼讓掌櫃去安排不就好了?”蘇映梓在他關門前走過去。

這件客棧也是屬於蘇家的,自然能放心。

壽喜一見是他,立刻將他拉進房內,笑嘻嘻的把他按坐在凳子上,自己轉身去拿出那匹玉馬。這東西放到呂壽喜手中後,蘇映梓就沒打算要討回。

“怎麼?想還給我?”蘇映梓故意笑問。

那隻鐵公雞立刻拉下臉:“我沒說過!”說著,還把它往自己這邊挪了一下。

這性子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形成的?蘇映梓挑眉。

“你說這東西究竟值多少錢?”壽喜指著玉馬問道。

“你不該比我清楚?”他反問。

“哼,那是當然,我隻是想問問你的意見而已,”壽喜一臉得意,“這東西,少說也有兩千兩銀子。”

蘇映梓不說話,等著壽喜把葫蘆裏的藥全都倒出來。這家夥心眼多得很,誰知道他又想到了哪裏去。

“老鼠眼獻這東西可沒安什麼好心眼。”壽喜冷哼,“這東西是個□□,哪天他要倒台了,這東西便會害你卷入他的圈子中,你到時是說也說不清楚。”

蘇映梓一愣,他是沒想到這一點。

“所以,便要趁這東西還沒捂熱之前,想辦法去了它的毒,”壽喜的手搭在馬背上,細細的摸著拿一根根雕刻出來的鬢毛,“既然是老鼠眼作為災款送出來的,我們就讓它哪裏來的就送回到哪裏去,幹幹淨淨,就算受之也無愧。”

他笑得得意,蘇映梓盯著他,放在桌上的手動了動,還是呆在了原位。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出錢作為災款,還給災民?”

對方卻搖頭:“這時候有錢也沒有用。城裏急缺糧食與淨水,我讓下人去快馬趕去鄰縣沒鬧災的地方叫人送大批的水糧來,盡可能讓災民先安定下來。”

要成事,先要穩人心。呂壽喜很清楚這一點。從小受災的經驗讓他知道,如果人心不定,災後不知要多花多少力氣來重建這座繁華的商埠。

蘇映梓忽然低笑出聲。壽喜不明白的看著他,對方卻扔了一句“我真擔心你會把蘇家給吞了”這樣的話過來,壽喜樂得尾巴朝天豎:“放心,大爺我會在呂家留個位子給你。畢竟你是蘇三少,總不能委屈了你。”

看不得他這副驕傲的模樣,蘇映梓半眯著眼,笑容再度變得惡劣起來:“既然如此,幹脆把呂家都收入蘇家,這樣便可徹底絕了後患。你說是不是?”

這回不是豎尾巴,而是全身毛都豎了起來,呂壽喜如同一隻麵對惡敵的大貓,齜牙咧嘴道:“收?呂家是你說收就收的?你要敢輕舉妄動,我……我……”

“你什麼?蘇家上有朝廷高官,下有江湖豪傑,你要用什麼方法來報複我?”蘇映梓冷笑著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