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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衝回客棧的壽喜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蘇映梓的房間,四處翻找。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書桌上的書冊裏,夾了好些私密信件,而這些信件都是關於知府貪贓枉法的事情。

惱怒的把信件扔回原位,壽喜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沒找到能發泄的東西,隻能踢開大門,朝客棧外麵走去。

混蛋混蛋混蛋!看自己辛辛苦苦的為他奔波,他就那麼愉快麼?!

半夜的街道靜得連腳步聲都能聽到。為了不撞上返回的蘇映梓,壽喜挑了條偏僻的小道,決定找個地方發泄怒火。

今晚注定是個不安寧之夜。

當壽喜感覺到臉上一片溫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是血的腥氣。

借著清冷的月光,他看清了前方的景象。那是個纖細孤傲的身影,手中的長劍泛著逼人的寒光,上麵還殘留著鮮紅的血跡。

他的腳下是三四具沒有動靜的人體。顯然剛剛離開人世。

那人轉過頭來,也發現了壽喜。

一張絕豔的臉,超脫了性別的美貌,似曾相識。壽喜瞪大了眼,在“啊”出來之前,身子已經下意識地開始往後退。

是那個少年。那個刺傷了自己,想要奪走蘇映梓的家夥。

生死之間的記憶讓他身子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不是恐懼,而是身體對於疼痛的回憶。

對方側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我似乎見過你?”

壽喜勉強撐起笑臉:“怎麼可能?少俠你如此了得,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口音還帶上了陵州本地的味道。

“我當然了得,所以怎麼可能會忘了你。”那人笑得好不囂張。壽喜神色一僵,那把劍就已經橫在了他的喉間。

帶著沉魚落雁之姿的笑臉靠近他,依舊是那樣的放縱:“好久不見,傷好了麼?”

明明已經消失了的傷口竟然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壽喜挺直了腰,直視他:“好得很,好得都忘了你是誰。”他也笑,笑得凶狠。

現在這種局麵,就算神仙來了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壽喜帶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正麵迎擊這個與他的實力有天壤之別的少年。

那人不怒反笑:“既然你在,那家夥也該在吧?”

提到蘇映梓,剛才的怒火瞬間消失,壽喜想也不想,就嘲笑道:“我跟他又不是雙胞同體,做什麼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少年哼了一聲:“不是雙胞同體,卻是狼狽為奸。他是狼,你是狽,沒了狼,你這隻隻能趴在狼背上的狽能成什麼事?”

這個混蛋居然敢小看自己!壽喜瞪圓了雙眼,完全忘了喉間的利劍,手指著自己,提高了音調:“我是狽,可沒有狽,有勇無謀的狼能成多少大事?!”

蘇映梓,你聽聽,都是你這個混蛋,才害得我落得個這樣難聽的稱號!狽?那種難看的,可笑的動物怎麼可能是他可愛的,聰明的呂壽喜?!

(友情提示: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曾把“狼狽為奸”中的“狼狽”解釋為兩種野獸,而且說“狽”前腿短後腿長,隻能扒在狼的身上才能行走,所以“狼狽為奸”有“壞人相互勾結幹壞事”的意思。今天的科學事實證明,自然界有狼,而不存在“狽”這種動物。從語言學角度來看“狼狽”是一個“聯綿詞”。==這樣看來,狽真的很醜……ORZ)

“虛張聲勢,”少年冷笑,冰冷的劍身再次緊逼著壽喜的脖子,“既然他不在,要你也沒有用。四年前殺不了你,現在可不一定。”

他才不要死!“慢著!”壽喜用盡全身裏的力氣來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冷靜,“你殺我有什麼用?”

“為什麼不殺你?殺人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少年居然很好心情的跟他辯論。

“既然沒有意義,殺我做什麼?殺了我,一來你會惹來蘇家和呂家的聯手追殺,二來你會讓世上少了一個狽,三來你會浪費力氣。這麼沒意義又麻煩多多的事情,你做來幹嘛?”關乎生死的事非比尋常,壽喜的腦袋比平日清醒了百倍。

少年大笑:“好,你既然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一,我是魔教的人,我會怕被追殺麼?二,狽沒有了,還有狼,我隻要狼,三,殺你可以當作發泄的好工具。怎麼樣,還有什麼要說的?”

居然是魔教的!!!壽喜在心裏無盡的哀號著,替自己,替蘇映梓大喊糟糕。

“當然還有!狼現在不見蹤影,如果你想要狼,沒有狽的話他才沒那麼容易現身!不是活著的狽,對你對他都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你還是把我活捉回去吧!”壽喜大吼著,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了性命!後麵的事,就等活下來的時候再想!

過於強烈的求生意誌感染了少年,對方竟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最後點頭。壽喜差點沒歡呼流淚。

“好,我帶你走。”少年笑得很開心。像是找到了不錯的玩具。

“去哪裏?”壽喜仍不忘掙紮一下。

“回魔教。帶你見識見識。”少年收回劍,一掌就擊暈了差點再次哭出來的壽喜。

命途多舛。正適合用在他身上。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魔教有很多,可最讓人聞之色變的卻是南部的天祿城。天祿城已經存在了一百多年,期間經曆過無數次江湖的絞殺,依舊強健的發展到了現在,並且儼然有比肩南部最大正道教派的趨勢。

據傳現任城主不過四十多歲,子女眾多,而各個都心狠手辣,一旦獨立成派,恐怕都會成為將來江湖巨大的隱患。

當壽喜知道自己被帶到天祿城後,恨不得再次暈過去。

可眼下人已在臭名昭著的天祿城的地牢裏,就算想逃跑,似乎已是不可能。此時壽喜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後悔得不行:早知道對方是天祿城的少主,他死也不會說出什麼讓他綁架自己過來的話。

就算別的方法也許不怎麼湊效,也總比落到這種極其危險的地方來得好!

把自己綁來的家夥早已不見人影,陰濕幽暗的地牢裏隱隱約約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哀號聲,壽喜打了個抖,挑了個靠牆的地方,坐下,閉目思考。

眼下對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便是蘇映梓並不在京城。可這也可能會造成兩人在陵州不期而遇。唉唉唉,這可怎麼辦好?天祿城不像知府衙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蘇映梓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將自己從這裏救出去!

“天啊!”壽喜抬頭,朝上空長歎一口氣。

難道他隻能寄望於中原大軍攻破此處?不,與其寄望那群早已狗咬狗的偽君子,還不如寄望於老天爺能劈一道雷下來,把這地牢打穿,自己趁機溜出去……

越想越不搭邊。

幾近自暴自棄的呂少爺的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後,立刻睜大了眼睛。

兩個打手模樣的人拖著一個垂死的男子經過牢門,凡是經過的地方,地上就留下一灘灘血跡。壽喜腦袋一片空白,在這裏第一次感覺到了鄰近生死的恐懼。

打手後麵緊跟著一個高瘦的男子,看那服飾,顯然是較有權勢的人,隻是那人銳利的眼神裏帶著濃烈的殺氣,在看到牢裏的壽喜時,那一閃而過的殺意讓他差點蹦起來。

心髒劇烈的鼓動著。壽喜忽然覺得,在這個地方,呆在地牢裏也許是最好的選擇。至少,不會遇上這個人。

“左護法……求你……饒了我……”垂死的人嘶啞的求饒著,那高瘦的男子隻是瞄了他一眼,兩個打手迅速的後退一步,沒等壽喜看清,那家夥的人頭便像一顆球,咕嚕嚕的滾到了自己的牢門前。

“我最討厭別人求饒。”左護法冷笑。

壽喜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盯著他。

其實早嚇軟了腿,隻是自尊讓他死撐著腰板,怎麼也不肯軟下去。心裏同時在怒罵:不讓人求饒,又不放人,分明除了殺,就是殺!

解決掉囚犯,左護法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一雙鷹眼直勾勾的落到壽喜身上,陰森森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是什麼人?”

一身上等的衣衫除了沾了點塵,絲毫沒有破損的痕跡,那單薄的骨架怎麼看也不像連過武,更不用說那雙幹淨得沒有一絲汙塵的眼睛。這家夥是怎麼被關進來的?

也發現這一點的壽喜一驚,飛快地考慮了一下,才答道:“你們少主請我來的。”不是抓,是請,雖然方式惡劣了點。

左護法果然冷笑,隻是那冷笑的對象似乎有點不對:“是舒瑾那小子?”

雖然不知道那家夥是不是舒瑾,壽喜還是點了點頭。總比顯露出自己是弱勢的那方好。

左護法冷哼一聲,便不再看他,轉身離開。

壽喜盯著他高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少年再度出現的時候,壽喜已睡了一覺。正確的說,是少年將他踢醒的。

睜開眼就看到那家夥嘲諷的笑容,壽喜一點都不覺得慚愧。

“你居然還睡得著?”少年俯視著他。

“怎麼睡不著,既然你不會殺我,此地又涼快安靜,不正好拿來睡覺?你可是三更半夜把我抓來的,要不好好睡一覺,哪裏有精力跟你說話?”壽喜伸了個懶腰,可咯咯作響的骨頭讓他眉頭打了個結。果然睡不慣地板。

“你有什麼自信我不會殺了你?”

“既然大費周章的把我抓來,又怎麼會輕易要了我的命?”壽喜笑嘻嘻的看著他,全然沒有了昨晚的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