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心瑤被半冬推攘的有些跌跌撞撞的出了院門,再回頭隻能看到三妹妹仍舊氣憤難當的側臉和半冬像請瘟神似的表情,然後砰的一聲,朱紅色的院子就在自己麵前牢牢的關上了。腦子一片空白,腳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再次上前。
抬起的手卻在敲門的瞬間停下了。
垂首,額發遮住了臉上的神情,隻能看到緊抿的雙唇和微微顫抖的身軀。
江萬裏和阿團一起回來後就消失了,這會卻突然出現從外麵走了過來,看到許心瑤的背影腳步頓了頓,然後勾著嘴角上前,行了禮後淡笑著詢問。“二姑娘站在門口做什麼?”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院子,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偽。
“大白天的,怎麼還關門了。”
一邊說一邊就要上前喚人開門。
許心瑤這才陡然回神,江萬裏雖是伺候的三妹妹,可許心瑤從來忘記過他另外一個身份!縱然今天的事肯定是瞞不住他的,至少,至少不要當麵揭發出來。連忙伸手阻止,有些慌亂的快速說道:“三妹妹說有些乏了,正休息呢。”
這話漏洞百出,就算是再無心的人,遇到今天這樣的事,還能安穩的入睡?而且就算歇息,也是關房門,大白天的,怎麼還關上院門了?江萬裏卻沒什麼表情,隻是點頭道:“那就不吵姑娘了,奴才待會從側門進去就是了。”
頓了頓又突然想起似的說道。
“剛才奴才去大廚房了一趟,路上看見二姑娘的奶娘了,姑娘的奶娘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沒人知道呢?”也不顧許心瑤突然更加蒼白的神色,好笑的說道:“二姑娘也真是的,雖然隻是個奶娘,好歹是奶大姑娘的人呢,這情誼自然和別的奴才不同的。”
“姑娘也該告訴夫人一聲,賞賜一番才對。”
許心瑤的奶娘在她大約六七歲的時候突然就回了老家。
袖裏的手緊緊的攥成了一個拳頭,不動聲色的仔細看江萬裏的神情,一派閑適,看不出任何的破綻。可就是這樣,許心瑤才更心驚!勉強笑了笑。“大伯母人好,可這到底是二房的人,再大的功勞也不過是個奶娘,沒必要鬧的人盡皆知。”
“而且奶娘這次隻是回來看看我,也不是久待。”
視線一轉看向了江萬裏的眼睛。“不過江公公怎麼知道那是我奶娘呢?奶娘走的時候,江公公可還在宮裏呢。”
對這種試探江萬裏那叫一個遊刃有餘。好笑的瞪眼,直接搖頭。“姑娘是主子,當然不知道奴才該做的事情。”頓了頓臉上有了得意。“不是奴才自誇,這國公府的上下所有人奴才都知道呢。”
“這是身為奴才的本分,連伺候的人家都認不完,算什麼奴才?”
而且這國公府上下也不過百口人,連東宮的一半都沒有。
這樣的回答,讓許心瑤更加的心驚,這會也顧不上和江萬裏再閑扯什麼了,腦子裏隻有一句話:江萬裏早就肯定知道了!隨意扯了幾句就匆匆告辭,江萬裏從善如流的彎身送人走。等許心瑤徹底沒影了,江萬裏才直起了身子。
麵上哪還有笑意?
竟是一片森冷之色。
許心瑤匆忙的回了二房,連一直作疼的雙腿也顧及不上,隻問門口的小丫頭。“奶娘呢?”也不等小丫頭的回話,直接命令道:“讓她現在來見我,馬上!”麵色肅穆,連聲音都染上了厲色。
小丫頭忙不迭的點頭,快速跑了出去找奶娘了。
許心瑤坐在正廳,手捧著一杯溫茶,緊緊的握住了杯盞。可這點溫度根本溫暖不了許心瑤徹底涼透的心,身子還在微微的發抖。怎麼辦,那邊肯定知道了!江萬裏知道,那就代表太子殿下一定知道了!
隻是不能確定江萬裏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奶娘和自己有聯係的?
陡然想到奶娘當初說的,自己娘親死在別院的事,大伯母並沒有刻意封口。雖然知道實情的隻有大房那邊的幾個心腹,可那都是伯母的心腹,二房這邊雖然有人懷疑,也沒人敢在自己這邊說什麼。
那些人先不論,娘死的時候,太子就已經和這邊有接觸了。換句話說,這事太子殿下也是知情的?心突突的狂跳,臉一白手一抖,白瓷青底的杯盞落了下去,摔了個粉碎。茶水飛濺在裙擺,許心瑤卻完全沒有心思顧忌。
甚至都還擺著握杯的姿勢。
那麼,這幾年自己突然針對起三妹妹,三妹妹或許不知情,可是,太子殿下和江萬裏一直都是知情的?那他們為什麼沒有出手?江萬裏對自己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沒改變過……
奶娘這些年在老家呆著,雖有陳氏給的銀錢,到底也比不上國公府好吃好喝供著的日子了。臉色幹癟,指節粗糙,身上穿的也是麻衣。這會正端著一盅湯進來,看到許心瑤雙目呆滯心神俱裂的模樣,也被唬住了。
連忙上前,把手裏的湯盅放在桌上,手直接撫上了許心瑤的額頭,關切的快速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姑娘別嚇奶娘!”許心瑤這才回神,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奶娘,眼神一厲,尖銳道:“我不是讓你無事不要隨意亂走麼,你今天為什麼要出去!”
奶娘從來沒見過許心瑤這個樣子。姑娘是自己奶大的,主仆有別到底情誼不同。而且姑娘知禮,即使這麼多年不見不複幼時的親密,也一直對自己禮遇有加,再加之時不時貼補的銀錢,奶娘早就把現在的許心瑤和幼時的許心瑤融合在一起了。
還是那個沒長大要糕糕吃的小女娃。
今天這般,真的是第一次了。
看到許心瑤的厲色,撫著許心瑤額頭的手被刺一般收回了幾許,還維持著伸手的動作停在半空,正好停在許心瑤的麵前。許心瑤眉心一皺,看著眼前粗糙的手,指甲裏的汙漬用上好的皂角都洗不趕緊,黑黑的一層深深的陷在了裏麵。
嫌惡的挺直背脊遠離。
“說話!”
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事情已經被那邊知曉了,而且不是三妹妹,是太子殿下!許心瑤這會也懶得裝什麼好人了,臉上的嫌惡直白的讓奶娘心疼。
退後兩步恭恭敬敬的站好,低著頭難堪。“二房的廚房裏沒什麼好東西,奴婢想著姑娘遭了這麼大一罪,想給姑娘好好補補。”仍舊低頭,隻是指著那盅人參雞湯道:“雖然奴婢離開了好久,還是有些老姐妹念舊情的,就去了大廚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