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夢中死去,應該是世上最安逸的走法了吧。李墨安慰自己道。
村裏的居民得知老酒鬼的死訊後紛紛前來吊唁。雖然平時並沒有太大的交集,但畢竟同村多年,有些村民也會帶些家裏的醃肉送過去,算是一點心意。木村在某些方麵,還依然保持著很樸素的情懷。比如,尊敬死者。
李墨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也很是感動,拿出了家裏珍藏的各種野味招待村民。最後在大家的幫忙下,老酒鬼被葬到了村邊一棵老槐樹下。李墨看著那棵老槐樹,仿佛又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一板一眼地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在他的旁邊,一個乳臭未幹的兒童也跟著有樣學樣的做起來。有些人,有些事,即便終究要過去,也抵不住記憶的侵襲。
李墨的孤單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老酒鬼去世之後沒多久,村裏又出現了一個新麵孔,村民們對此津津樂道。老酒鬼家的李墨撿到了一個小女孩。
李墨是在打獵時發現她的,當時小女孩不省人事,全身都是荊棘刮出的傷痕,身上的衣服早已千瘡百孔。偶爾顯露出來的首飾顯示出她曾經過著優渥的生活,然而不知為何原因,她流落於此。
很少有人能走進木村,不光是因為它偏僻,還因為木村周圍出沒著各種野獸。當年老酒鬼來的時候木村的人便很奇怪,但隨後老酒鬼展現了他驚人的實力,大家也紛紛釋然,這樣的人當然有能力來到木村。
但這個小女孩不同,怎麼看她也不像有實力的人。從麵容上區分,大概也隻有八九歲的樣子,稚嫩的臉上有一些傷痕,但也可以看出粉雕玉琢的底色。這樣的女孩,應該坐在馬車裏傷春悲秋,或者在湖邊撫琴歌唱。她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以這樣的麵貌,以這樣的方式。
但不管怎麼說,李墨還是得把她帶回來,不然她肯定會淪為野獸的午餐。在李墨發現她時,她已經呼吸微弱。把小女孩背回家,熬了一些草藥給她喝下。李墨做起這些事來十分順手,以前他也這樣照顧宿醉的爺爺。
女孩在四天後醒來,睜開眼睛看到麵色激動的李墨,她的臉色卻出奇的平靜。
“是你救了我?”
“是的,我在打獵時發現了你,把你帶回了這裏。”李墨說道。
“謝謝。”小女孩還沒法起身,躺在床上對李墨示意鞠了下躬,顯示出良好的家教。
“你叫啥名字?”
“恩?”
“名字,你不會沒名沒姓吧。”
“名字。。。。”女孩顯得極其凝重,從她的表情來看,你完全無法想象她隻是在回憶自己的名字。
“我叫櫻桃。“良久,女孩說道。
櫻桃康複得很快,這一點讓李墨也感到十分驚訝。半個月之後,她便能起床幫忙做些家務了。從她剛開始笨拙的手腳可以看出她之前並沒有做家務的經曆,但她學得很快,沒多久做起來便得心應手。
櫻桃很完美地融入了李墨的生活。早上,李墨吃完早飯出去打獵,櫻桃便留在家裏做些家務。每次李墨回到家,櫻桃都已經煮好飯在翹首等待。兩人不知在何時達成了這種默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那一年,他十歲,她八歲。
李墨也曾說要帶櫻桃回去找到她的父母,但每次提及這一話題,櫻桃便沉默不語,李墨知道她並不樂意,便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偶爾得空的時候,李墨便帶著櫻桃去村邊的小溪邊上遊玩。隻有在這個時候,櫻桃才會展現出與年齡相符的活潑與陽光。她不遺餘力地追逐著花間的蝴蝶,仿佛在與它們做一場曠日持久的賽跑。偶有野花奪目,便摘一朵戴在頭上,宛如精靈一般動人。再摘一朵,便插在了還在愣神的李墨的頭上,然後看著李墨滑稽的樣子哈哈大笑。
李墨搖了搖頭,一臉無奈。來到溪流邊,脫下外衣,縱身一躍,如魚得水般的輕巧。李墨水性極佳,一個水悶子便能持續好幾分鍾,再抬起頭來時,手裏往往都有一兩條奮力掙紮的魚兒。往岸上一拋,櫻桃便啪嗒啪嗒跑過去抱起來放到籃子裏。
李墨家裏隻有一張床,櫻桃剛來的時候李墨很自然地把它讓給了櫻桃,後來時日久了,兩人的感情也更加親密了,便睡到了一起。冬天的晚上,薄薄的被子遠不能給人以溫暖,兩個人便緊緊相擁互相取暖。月光透過屋頂的漏洞灑下斑駁的影子,照映著這對擁抱著的少年。
一對對感情尚不自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