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雅搖了搖頭,也不知有沒有聽到旬宇的話,趴在桌案上,連酒杯都已拿不起來了。
旬宇看著眼前搖晃的酒杯,喃喃自語道:“來世,我希望能當一位劍客,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懲凶除惡仗劍江湖!”
付雅聞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直起身子大聲道:“恐怕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劍客吧!”說完這句話便徹底倒在了桌案上不醒人事了。
旬宇聞言酒氣衝頭,大聲辯駁道:“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來生如果我能遇到她,我一定會保護她!至少……至少……不讓她那麼年輕便香消玉殞。”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亦伏趴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暗香依依怔怔地看著旬宇,腦海中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她伸出了手輕輕碰在他肩頭,刹那間,她看到了大哥,他是大哥,他竟然是莫七落!
場景忽然變換,抬眼間竟看到了荒草無盡,日暮夕陽。
這又是哪?她四下裏張望,遠遠看到山坡上坐著一個人,她朝著那人跑了過去,漸漸地看清了那人的穿著打扮,像是蒙古裝束。
這是什麼地方,那人又是誰?她快步走到那人麵前,看了一會兒那人的臉,突然反應過來麵前之人竟是舒什蘭!
那個曾經全身是傷也要背著她回家,那個被她咬了便揚言要娶到她的蒙古王子舒什蘭。
秋日,他一人坐在山坡上,望著遠處,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哀戚。
他留起了濃密的胡須遮住了原本有些清秀的臉,整個人也變得又黑又壯,與印象中的他相差甚遠,難怪方才沒能將他認出。
秋天萬物凋零,草原矮草枯黃,可草原的夕陽卻是全天下最美的,金燦燦,耀眼而溫暖。
故友相見,她難免心生感傷,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便悄然坐在了他的旁邊,與他共賞這寧靜溫暖的夕陽西落。
良久,他仍舊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像。
她側目望去,見他神色淒婉,眼中竟然隱有淚光。
她正在揣摩舒什蘭為何如此悲傷便聽身後傳來馬蹄聲,兩個蒙古壯漢先後騎馬來到近前,看到舒什蘭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拜道:“王爺。”
舒什蘭聞聲抬頭,瞥了那兩人一眼,問道:“什麼事?”
一人忙道:“王爺,賓客都已到齊,就等您回去了。”
舒什蘭揮了揮衣袖道:“你們先回去,我一會兒就來。”
二人互看了一眼,似乎頗為猶豫。另一人又道:“王妃已在帳中等候王爺多時,達嬤嬤也多次問起王爺去處。”
舒什蘭突然發怒,吼道:“滾!”
二人頓時麵色一白,忙起身走了。
那倆人騎著馬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草原的盡頭,舒什蘭又開始發起了呆。他依舊坐在原地,望著遠方,直到最後一寸夕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
他伸手入懷掏出一物,暗香依依看到了一把帶血的斷箭,箭杆上有一片殘留的暗紅。
看到這枚斷箭,胸口驀地一痛,不由得想到了當初刺入胸口的那隻箭。
舒什蘭輕撫箭杆似不舍又似怨恨地道:“你死了……你狠!算你狠!幸虧你死的早,若然不死,你今日必定是我的新娘,誰也攔我不住,即便是用搶的,我也在所不惜!”他輕輕地撫摸著箭頭,那箭頭似被經常撫摸,年頭雖久卻仍光亮如新。舒什蘭說著說著,忽然哽咽起來,他恨聲道:“你欠我的,今生不還,來生也要還!”
想到自己曾決絕地將利箭刺入胸口,即便是來世的記憶,也好似剛剛發生一般,胸口冰涼疼痛,忽然想到了顧不迷刺入自己胸口的匕首,低頭看去,這才發覺竟然是在同一個位置……
忽又聽舒什蘭柔聲道:“你知道嗎?今日是我迎娶王妃的大喜之日,按我察哈爾的習俗,普通百姓結婚新郎要背著新娘在部族裏挨家挨戶的去討喜,可我現今是察哈爾王,我不需要背著我的王妃四處去討喜,他們自然會來登門給我賀喜,可是……”他一遍遍撫摸著箭頭,“若然今日我迎娶的是你,我寧願背著你走遍整個草原,走遍每一家每一戶,讓他們知道,我娶到了你……”
她聽得怔忪,隻見一滴淚自他麵頰滴落,恍惚中,她伸手去接,可終究力不從心,眼淚透過她的手掌落在了地上。可就在眼淚穿過手心的刹那,她猛地心神一震,他,他竟然是——慕容逸。
來不及反應,場景又一次變了。隻剩下自己失神地看著掌心。
屋中傳來咳嗽聲,她幽幽抬頭,看到了一位老者,她一眼便認出老者是年邁的藍楓。
歲月不饒人,他已經老了,可她還是一眼認出他就是藍楓。
那個自己曾經愛過,卻失之交臂的男子。
如今的他兩鬢斑白,形容消瘦,似乎已身染重病多時,可神情卻仍是那般冷漠與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