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裏,慕容逸站在她的身後,纖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長發,一絲一縷,纏繞在他的指端。
她問:“一直想問你,為何會盤女子的發髻?”
他答:“我會的東西可多了,否則如何易容成他人呢?”
“這麼說,你還曾易容過女子?”
“目前還沒有,不過即便是要易容成女子,也難不住我。至少,挽出的發式便比你強上許多。”
她笑了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便也不覺是被他揶揄了。
火紅的燭光中,他低聲道:“這是我第三次為你挽發。還記得嗎?我第一次為你挽發的情景?”
她點了點頭,回憶道:“記得,當時我的衣服和發飾都是你親手幫我挑的。”當時他們身處小鎮,他又特別挑剔,挑剔到她哈氣連天險些睡著,想到這裏,不由得輕笑起來。
他似也想到了一處,亦微微笑了起來,可笑過之後,卻是更多的苦澀。那些過往,於她是喜悅的回憶,於他卻是錯失的悔恨。
銅鏡中,他短暫的笑倒影在她的眼中。
她隨即斂去的笑他亦沒有放過,指尖微微一頓,幽幽道:“我說過嗎?你最適合紅色。”
她搖了搖頭,道:“你雖未說過,可幫我買的衣服都是紅色。”
他道:“因為穿紅色衣服的你最美。”
她垂眸不語。
他一絲一縷地挽起她的長發,好似那些曾經斑駁的記憶,倒影在銅鏡中,倒影在他眼中,殘留在心底,永遠也無法抹去。
他低聲道:“依依,你會幸福,我知道。”
此時此刻能得到他的祝福,幾乎是奢求。她紅了眼眶,不知該如何作答,良久,方才哽咽著近乎哀求地道:“你也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纏繞著發絲的手突然頓住。
她不敢去看銅鏡,隻因那裏會有他。
直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她方才有膽量回頭去望。
夜色蒼穹,隻剩下消失在門口的白衣掠影,酒醉的未默也已不見。
而她的長發,隻盤起了一半。
終於到了暗香依依出嫁這天。這天薑家上下人仰馬翻。一方麵是薑菲突然不見,隻留下一封書信,言明自此追隨莫七落海角天涯,無怨無悔,而毅然離開了薑家。一方麵是她出嫁的喜慶和熱鬧,賓客盈門,熱鬧非常,就連襄陽王這等富貴人物也送來了厚禮。
祖母滿是皺紋的臉上溢滿紅光。她去拜別祖母時,祖母拉著她的手,退下自己手腕上的鐲子要給暗香依依戴上,原本還在極力婉拒的暗香依依忽聽祖母叨咕道:“我終於要見到姓顧那小子了,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什麼樣的小子,讓我家小素這麼喜歡,就連慕容那小子都瞧不上眼。”
暗香依依一呆,祖母便順勢將一對鐲子戴進了她手腕,祖母笑瞧著她手腕上的這一對玉鐲,道:“唉,這還是祖母當年出嫁時,祖母的祖母給的,看看這玉,通透得好似有了靈性,它一定會保佑你與心愛之人幸福到老。”
暗香依依頓時紅了眼眶抱住了祖母軟而溫暖的身子。
拜別了祖母和薑家各位長輩,按照薑家這邊的習俗,新娘子的腳是不能占地的,顧不迷須入屋親自將她抱上停在大門口的轎子。顧不迷抱起她的那一刻,她忽然笑了出來,一路穩穩走去,聽著四周各種吵雜的人聲,她隻覺這一天,幸福滿滿。
顧不迷將她放在喜轎中時,借機低聲問道:“方才笑什麼?”
她立刻回答:“笑你笨手笨腳的唄。”
喜怕遮住了視線,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樣,不過從喜怕底下她仍舊能看到他穿了一身大紅色,她從來沒見過顧不迷穿過除黑色、紫色之外的顏色,她好想偷看一眼,便在他正要轉身出轎身時,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微微一頓,便看到她掀開了喜怕一角,向他偷偷望來,四目相對,一時,她竟忘了自己的初衷本是要看他穿紅衣的模樣,而隻是望著他的目光,沉浸其中忘了其他。直到他轉身出了轎,她也忘了回神。
方才,他是在笑嗎?笑得那麼溫柔,笑得那麼……幸福。
洞房花燭夜。
紅蓋頭下,是她如花嬌顏,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遞過來一個酒杯,她知道這是什麼,相視著對飲合鸞酒,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今夜過後,天下人都將知道,你是我的。
而我一直是你的,也將永遠是你的。
婚後,她才發現原來的暗香依依竟然還有個小金庫,當她發現這個事時,別提多興奮了。
小金庫是暗香依依自當左護法以來,數年積存下來的,據說,原本的暗香依依十分節儉,可不像現在這個教主夫人,越來越愛美,一天一套衣服不重樣地換著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