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冷方的視線在掃過畫的右下角的時候,停住了。
那是一個紅色的印戳,刻畫的是古老的文字。冷方曾經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專門修習古學,所以,他認識印戳上的字。
冷方盯著那個印戳看了好久,然後,伏低身體,將頭湊近畫麵,聞了聞,又用手仔細的摩挲了一會兒畫麵。
他也不收拾,接著將冷十帶來的剩下的三幅畫軸都打開,就直接鋪在剛剛的畫上麵。然後,一幅一幅的仔細摩挲,嗅聞。
等將冷十帶來的四幅畫都辨認完之後,冷方也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就保持著那個半彎腰的姿勢,很久很久。
畫都是新作的,最多不會超過一個禮拜時間。這就是冷方得出的結論,並且,他相信自己的結論。
冷方那張向來毫無表情的臉,依然保持著毫無表情的狀態,而雙向來幽深的眼睛,卻變的更為深邃,就像是一汪深潭,能將所有所見之物都吸進去。
一年時間以來,那個女人從來沒有離開過小樓,也從來沒有任何人來探訪過。
冷方用力的想了想,可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想起那個女人的樣子,隻記得,好像是一個總是低著頭的女人,其他的,卻是什麼記憶也沒有了。
當初,她的母親前來求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娶她的女兒,希望自己可以成全她臨死前的唯一願望。對於她的請求,自己是不屑一顧的,她的願望與自己何幹。不過,這個女人曾經在自己小的時候救過自己的命,不管當時她是出於什麼目的而救的自己,這個救命之恩,卻是事實。自己娶她的女兒,就當是報了她的救命之恩了。再說,自己也恰好需要一個妻子,反正也隻會是名分上的,是哪個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呢。所以後來,自己才會按照約定娶了那個連麵也沒有見過的女人。
聽說,這件事到現在還是國都的一個謎團呢。冷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快的沒有人可以看到。
自己娶回那個女人之後,就吩咐冷一將她安排在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院子,之後就再也沒有關注過了。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屬下,是不會做苛刻虐待這樣的事的。
要不是後來那件事,自己都已經忘記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了。
想起那件事,冷方的眼睛驟然眯起,冷光閃爍,撐在桌上的雙手握成拳,雙唇抿緊,周圍的空氣開始變的冰冷刺骨。
還好,冷十已經早早的出去了,要不,她肯定會下場慘烈。
過了好一會,冷方才恢複常態,鬆開緊握的拳頭,收回外放的氣勢,書房的溫度也開始上升。
嚴冬終於過去了。果然,越是有魅力的人,也就越是危險。
想到剛剛在窗戶上看到的情景,冷方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他是宗師,視力自然比一般人的都要好,就算隔著一個花園,他也能將對麵的情況看的非常清楚。
他很清楚的看到,對麵樓的大廳裏,一個女人躺在靠窗的躺椅上,閉著眼睛,看樣子像是睡著了。女人的懷裏還躺在一個小孩,同樣好像是睡著了。靠在一起的兩人,長的並沒有相似的地方,但是,他們睡著了之後的神態卻是一模一樣的。躺椅旁邊,伸手可著的地方,有一張桌子,上麵放著幾盤點心,還有一本打開著的書。陽光透過玻璃,就像是一件透明的白紗一樣籠罩在整個大廳上,讓那個地方看起來多了一層神聖的感覺,讓人不敢隨意的靠近,更不敢高聲喧嘩的去打擾。
畫麵是那麼的安詳,那麼的寧靜,甚至是,那麼的神聖。自己因畫麵而產生的不穩定情緒,在看到對麵小樓的這個畫麵之後,就那麼突然的消失不見了,整個人平靜的有點不可思議。
冷方的手指劃過畫卷右下角的紅色印戳,那雙令人無法直視的眼睛裏麵,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人可以知道,此時,這雙眼睛的主人心裏在想些什麼。
安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