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她身份被戳穿，被峰主關進無盡之牢的時候。百裏師兄和大師兄一起，闖進無盡之牢，將她從裏麵放出來。當時，是百裏師兄送她離開六邙山，囑咐她一定要離開沼原，好好地過日子。
結果，她卻違背了他的意願，竟然又偷偷回了淩崖，放出了狐九……
最終，給六邙山招來了大禍！
這一切，若是百裏師兄全部都知曉了，一定會非常失望吧。
不，不僅僅他失望，恐怕大師兄也會失望，師父更會失望……
他們千方百計地救她出來，想讓她遠離妖魔，可她呢？她是怎麼做的？她卻背叛了他們，讓六邙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慘境。
所以，事情發生半年後，當她再次遇到百裏昊楓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
她怕從他的眼睛裏，看到失望，看到懊惱，看到責備。她受不了那樣的眼神，更受不了他們的失望……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
百裏昊楓微微低頭，看著她，臉上掛著她熟悉的微笑：“你已經說過了，不用再說第二次。”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蕭鬼道。
“不——不是你的錯。”百裏昊楓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蕭鬼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可最終還是控製住了身體，百裏昊楓繼續道，“正確的說法，不完全是你的錯。”
蕭鬼猛地抬頭，看向他。
他，他竟然還能這麼溫柔地看著她，安慰她，說所有發生過的一切，不完全是她的錯？
“不，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蕭鬼低吼道。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百裏昊楓溫柔地看著她，緩緩道，“你能選擇你的出生嗎？不能吧。以你的閱曆和修為，能夠抵抗住來自狐妖的誘惑？也不能吧。最後那場戰役，是你放出了沼原裏的十萬妖獸，是你讓他們攻擊六邙山的？更不是吧。既然都不是，你為何又要將所有的問題，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呢？”
聽到這裏，蕭鬼的眼睛裏，不知不覺已經盛滿了淚水。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她猛地扭過頭，努力抬起腦袋，將眼眶裏的淚水，倒回去。
“我想，你大師兄也不希望你這樣。”百裏昊楓的這句話，成功地擊垮她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直到最後，你大師兄都沒有放棄你。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又要放棄你自己？”
“是，你說的沒錯。”蕭鬼抬頭，用袖子擦幹淨眼角的淚水，粗著嗓子道，“我不該自暴自棄。那些事情，的確不是我能控製的。”
就像百裏師兄說的那樣，她不能選擇她的出生，可是其他人卻不會在意這一點。他們認定她是妖魔，認定她是異己，認定她會為禍蒼生，認定應該將她鏟除。可是，他們卻忘了，關於出生，她根本沒法選擇。
而跟狐九交易，說到底，也是被他們逼迫的。
首先，她從蕭禮那裏，得到了錯誤的信息，誤以為狐九是傳說中的狐仙，誤以為淩崖上麵住著仙人。若是從一開始，峰主們就告訴他們這些小弟子，淩崖上麵關著妖魔，不能擅自入內，那她就不會誤會把妖魔當仙人。
所以，她也是受害者。
當初，其他四峰不對縹緲峰咄咄相逼，她也不會出此下策，與狐九達成協議。
若是他們能對縹緲峰仁慈一些，哪怕就那麼一點點，她也不會走到後麵那一步。
……
想來種種，其實皆有因果，有很多因素在影響，若是隻靠她一個人，斷然不會走到今天這個樣子。
這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麵，替她喊冤。
“謝謝你。”蕭鬼道。
百裏昊楓笑了笑：“你不用謝我，我隻不過道出了事實。再說我跟蕭兄，也算是心心相惜，你是他的師妹，我斷然沒有不管你的道理。對了，蕭兄後來去找你了，不知道他下落如何？”
蕭鬼聽到這裏，身體一僵，百裏昊楓很快就感受到了，忙問：“怎麼了？莫不是蕭兄出了意外？”
蕭鬼抬起頭，第一次正視他，張了張嘴巴，痛苦道：“大師兄，大師兄為了救我……被鳥妖所殺……”
這一句話，說得異常艱難。
“什麼？蕭兄死了！”百裏昊楓眼睛睜大，震驚道，完全失了平日裏的穩定。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良久，百裏昊楓才說完。
“對不起。”
對不起，又是因為她。
若是，前麵的事情，她都可以反駁，但唯獨大師兄這一條，她無法反駁！
時隔半年，大師兄身體僵硬，躺在血泊裏的一幕，還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