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撿起來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發簪,上麵是紫色的雙蝶,交纏著觸須,停留在一朵微微綻開的花苞上。
無法抑製的哀嚎,終於衝口而出,帶著憤怒和不甘,以及那些早已遺忘的過去,也全部湧回了記憶裏。
原來陳文錦在死前,是一個官家的大小姐,父親被同朝中人設計陷害,當朝皇帝下旨塗滿門,那時候,她還有一個未滿月的妹妹,剛剛考上秀才的弟弟,而她自己,則也有一個門當戶對的指婚人。
行刑那天,是她本該出嫁的那天,指婚的男人迎娶了另一家的大家閨秀,豔紅的喜堂,襯著陳文錦冰冷刺骨的心,她被栓在砍頭台上,眼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兄長父母,一個一個的倒下,無能為力……就算喊啞了聲音,哭瞎了眼睛,也無能為力……
而吳三省死的那一刻,那些感覺和記憶都回來了,無能為力,死前的自己無能為力,死後的自己還是無能為力!
老天爺!我陳文錦到底做錯了什麼!
淒慘的哀嚎,在千年之後,再次響徹了天空,與此同時還有重新燃起來的報複之心。
陳文錦的講述停下後,整個石室都陷入了沉默,吳邪覺得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潘子眉頭微撇,似乎並不相信自己跟隨的那個三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神色很複雜。
胖子歎了一聲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黑瞎子和小花也很沉默,張起靈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似乎在想著什麼。
“要換成是我……我可能也會這麼幹……”好半響,胖子才道,“以前常聽人說老天沒眼,都沒有這一次給我的感覺這麼大。”
胖子咕噥著,盤腿往地上一坐,吳邪也歎氣,伸手拍了拍陳文錦的肩。
正在這時,一直不吭聲的霍仙姑卻突然道,“請恕我多問一句……姑娘說的……全身漆黑的怪物……”
說著,招手叫來熬隼,“姑娘看看,和它像不像?”
陳文錦一愣,吳邪也是一愣,眾人都回頭看,陳文錦上下打量半響,突然皺眉,“是……有點……”
霍仙姑點點頭,“姑娘……也許誤會了那個解連環,也說不定。”
陳文錦一愣,就聽霍仙姑道,“霍家世世代代都有守護封印的守護獸,每一代的模樣長得不盡相同,我女兒霍玲在曆代守護獸的身上做出了像熬隼這樣的守護獸,姑娘你看見的,可能是最初逃離大漠的守護獸……那東西是不是沒有五官,全身漆黑,身體很大,看起來像狼,但是又像狐狸。尾巴很長。”
陳文錦細細一回想,好像確實是這樣的,吳邪也趕忙問,“這說明什麼?”
霍仙姑搖頭,“霍家的守護獸是不會聽命於任何不是霍家人的命令的,它沒有攻擊解連環可能隻是其他的原因,但肯定不會是一起的。”
“那就是說解連環隻是恰好從那裏經過,恰好撞見了這一幕而已?”潘子問道。
霍仙姑點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但確實有可能。”
吳邪一想,解連環當時在被通緝,那麼巧遇到了突然死在自己藏身點的三叔,為了躲避通緝,最後拋棄了自己的身份,做了吳三省……
這個可能性確實很大。
“我覺得三爺不是壞人。”潘子依然堅決道,“會救下恕不相識的幼童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那也有可能是他想贖罪而已。”胖子咕噥道。
陳文錦呆了一會兒,臉色卻是一狠,咬牙道,“那又怎樣?就算不是解連環,我要對付的最大目標是老天爺!”
吳邪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最後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他沒那麼偉大,能讓一個記恨了千年的女鬼在魂飛魄散前忘記仇怨,那是支撐她到現在的唯一意義,他沒有任何權利剝奪,是恨是愛,那都是屬於陳文錦的東西。
似乎是時間到了,陳文錦的紫色長衫開始一點一點消失,像是花瓣一樣散落到地上,隨後消失不見,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眼看著陳文錦的消失,吳邪心裏堵的不行,陳文錦見他那樣子,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臉。
“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能成為風,成為雨,成為雲,我會一直看著這片大地,看著老天爺,究竟想要這片大地變成什麼樣子。”
吳邪鼻子一酸,伸手握住陳文錦的手,隻是最後的一握,那纖細的手腕卻消散成了碎片,一點一點的,消失於無痕。
哐——
一根發簪,掉落在地上,紫色的雙蝶,觸須纏繞,停留在半開的花苞上,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