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屋中的鞭打聲，混著男人時不時溢出的痛哼，掃地的王伯不忍地輕輕搖了搖頭，心頭也終於忍不住盤算著等那孩子挨完了打，自己偷偷去給送點兒吃食去——算起來，他也有兩天沒沾食水了。
可憐的孩子，平日都老老實實的，打從小挨得不少也從來沒像這次這麼嚴重過。也不知又如何得罪了主子，從外麵領回來就挨打受罰兩日了，主子卻還沒饒了他的意思。
老人家正想著呢，卻不料門忽然被打開，緊接著便見著一個瘦削的人影被粗暴地扔了出來，同時，門內還傳出了一句，“牆角跪著去。”淡淡的語調，似乎很是溫文，偏偏說出的還是責罰人的話。
王伯見狀，忙閃到一旁，生怕在這時候觸著了主子的黴頭。
春日的風還涼的很，那被扔出來的人顯然是給摔得疼了，偏偏還隻著了一件單薄的衣衫，在瑟瑟冷風中凍得發抖。他卻也顧不得這寒冷，趕忙遵照命令老實地爬去牆角，規規矩矩地跪起來。
所以說啊，從小就這麼聽話的孩子是如何讓少爺如此生氣的？王伯看著牆角那人被鞭子拉破的衣衫，還有處處透出的殷紅血跡，無奈地又搖了搖頭。
“喲，打得這麼狠啊……”輕緩的女聲忽然傳來，聽著似乎極是溫柔大方。
吳錦年聞聲，抬頭看向來人，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然後若無其事地笑道：“娘，您怎麼來了？”
來者是個雍容的女子，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
“來看看兒子，不行嗎？”那女子輕笑，伸手順便遣退了一邊掃地的老伯，而後走向前去，柔聲道：“這鞭子，甩得還不夠狠……年兒，你還是太心善。”柔軟的紅唇輕輕吐出的卻不是什麼柔軟的話，和她帶著的那幾分楚楚可憐的氣質還真有點格格不入。
“孩兒是怕打死了他。”吳錦年淡淡道，目光輕飄飄落到院角那人的身上，“出府一趟，比過去還瘦了，兩鞭就能弄死的樣兒。”
“的確呢……”那女子輕輕道，緩緩移步至院角那男子的身邊，然後滿意地看著他的身子下意識地一僵。
“別緊張啊，夫人不打你。”極溫柔的一句，女子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喚道，“童兒。”
“是，夫人。”那男子卻明顯繃緊了神經，毫無放鬆的樣子。
那女子見狀，又是一笑，而後緩緩彎下腰，忽然輕輕問道：“童兒，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是，回夫人的話，下奴吳童，世子大人賜名。”
“此名何意？”
“下奴不過一個卑賤奴才，書童身份也乃夫人與少爺恩賜。”
“明白就好……好好跟在少爺身邊，知道他才是你的主子……唯一一個……”依舊溫柔的聲音，杏夫人輕輕撫摸吳童的身子，長長的指甲自然地劃過傷痕，手指便輕易地便沾上了鮮血。看著指尖的血，杏夫人柳眉微蹙，紅唇輕啟：“不懂規矩的孩子，弄髒了你家夫人的手呢……”
“就賞三十棍吧。對了，眉兒還給你縫了個好東西呢！”話鋒一轉，“年兒，你的眉兒真是心靈手巧呢，娘說你沒娶錯她吧。”
“是，娘。”
“娘的眼光，沒錯的。”杏夫人低低垂睫，“先給他暖暖再打，凍得無知無覺，打了也沒什麼教訓……打完便把眉兒縫得墊子給他墊著吧，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也怪可憐的……”語畢，還帶著清淺溫和的笑。
“對了，還忘了給王爺請安……罷了，看完這孩子的教訓再去吧。”回眸，柔聲，“年兒，不給娘倒杯茶？”
……
***
陳謙眯眼看著頭頂並不刺目的暖陽，微微搖了搖頭，甚是無奈的樣子。
遠處，幾個男人見了他，笑問：“喲！這不是於家娘子嘛！你相公哪？”
“應了位大人的邀請，出去遊玩去了。”陳謙答，聲音不大，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喲，於家小子福氣不淺，盡認識些有頭有臉的人！”
“可不是嘛！看看之前進出他家的，哪個看著像咱們？那都是大家公子哥兒！”
……
陳謙卻是無心聽這些男人無趣的談話，隻又輕輕搖了搖頭。固執的女人。
……倒也真是個好女人。
***
纖纖素手輕輕翻弄著手中紙張，手的主人雖已逾中年，卻風韻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