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小丫鬟站在那裏，眸光閃閃，竟似是想要哭泣。林楓嶽微微一驚，試圖強撐起身子，“您有什麼事？”
誰知那小丫鬟卻不說話，隻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臉，仿佛是忽然受到了什麼驚嚇。
林楓嶽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潔如玉。為了不被尚書府的人追回而做的那個猙獰傷疤的易容已經撕去了，應當是不會嚇到人才是啊。
微微皺了皺眉，莫非，這小丫鬟是因他這張的確算得上漂亮的臉？並非他過於自信，他的相貌倒真的是有著幾分俊秀的，可這怎麼會讓人受驚嚇？
話又說回來了，說來也怪，他生得俊美，在過去，平日裏被丫鬟小姐多看兩眼很正常，他也從未有過什麼異樣的情緒。但是，在結識了小姐之後，他竟……不自覺地不想讓人帶著傾慕之類的感情看他的臉，也不知是為什麼。
歎了口氣，他下意識地將臉偏了偏，卻發現那丫鬟已經低下了頭，兩隻手緊緊相互攢著，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隻是隱而不發。
林楓嶽疑惑著，再次開口：“姑娘？您……”卻見那小丫鬟又在那裏站了會兒，才又有了動作，卻是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了個瓷瓶。白瓷的瓶子上所畫是鬆樹的花紋，林楓嶽認出來，那是隻有仁濟堂才會賣的上等的傷藥，價格不低。
“姑娘，這是誰讓你送來的？”認定一個小丫鬟來不得這麼多錢買這麼好的藥，林楓嶽問道。雖是這麼問的，心裏卻大概有了答案。除了那天真單純的時小姐，他想不出會有別人。心中如此猜測著，他卻沒有想到，那丫鬟竟是指了指她自己。
“這是……你買的？”遠遠偏離了自己的猜想，林楓嶽遲疑著問。她聞言，點了點頭。
“拿回去吧。”得到了肯定，林楓嶽搖起頭，“若是想來找個靠山，那你真的是找錯了人的。”若隻是單純地同情他怎麼會下血本買這麼好的藥，“你是新來的吧，不明白這府裏的狀況，我雖是世子大人的書童，卻其實並無地位，大人亦對我厭惡的很……如你所見，受寵的奴才能捱這麼重的打？”林楓嶽指了指自己的身子，“挨了兩天的打，還罰跪了針墊子。我真的護不了你。做丫鬟也沒什麼錢，你把這藥退了，換了錢去找總管吧！他能護著你……”
話說到最後，林楓嶽的聲音越來越小，是因為他看見這丫鬟……竟忽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你，你怎麼了？莫哭啊！”看著這丫鬟的眼淚，林楓嶽頓時慌了手腳，自從上次見著他家小姐因他而哭之後，他莫名地開始一點兒都受不得女子的眼淚，“你，你有什麼難處，告訴我，我幫你想想辦法就是，莫哭了。隻是……這藥我當真不能要……主子們是極不待見我的，是以不願讓我上藥，你若是私自送了藥來，惹怒了主子……我隻是不想連累你！你莫哭，擦擦淚，莫哭莫哭……乖……”
這小丫鬟倒是意外地聽話，隻抽抽搭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卻還是固執地把藥往林楓嶽手裏塞。
林楓嶽頓時哭笑不得了起來，卻偏偏沒有不耐——這孩子氣的固執真的是和他家小姐如出一轍，讓他的耐心不自覺地便節節攀升了起來。
“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給我藥吧。”輕輕歎了口氣，林楓嶽道，“若是想要我幫什麼忙，那用不著這藥，在下自會盡力而為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第一次見麵的人說出“盡力而為”這樣的承諾，就因為對這小丫鬟莫名產生的好感？罷了，一個小丫鬟的事兒，多半也不會是什麼大事。
那小丫鬟遲疑了一下，而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林楓嶽見狀，微微一怔，似乎是會意了，抿了抿唇，小心地猜想道：“你……不能說話？”小丫鬟點了點頭。
“對不住……提了不該提的。”林楓嶽忙道歉道，“真的對不起。”
那小丫鬟連忙搖頭擺手，借此告訴他自己不介意。
“那就好……那你……”林楓嶽深深覺出和一個啞巴溝通的不易，歎了口氣，終於決定快刀斬亂麻了，“你送來的藥若是被夫人發現，我們二人都不會好過的。姑娘回去吧。”
那丫鬟聞言，頓了一會兒，是在在聽了男人的話之後猶豫著要不要走。本是拿不定主意的，卻在看到炕上男子胸前衣襟隱隱露出的猙獰傷痕之後，終於還是發現自己原來根本就下不了要走開的決心。
那麼重的傷，不上藥好得不知道該有多慢。這府裏會有幾個關心他的人？也許過不了幾天他就得帶著一身連治都沒治過的傷做這個做那個，到時候弄得傷口惡化再落下什麼病來……
捏緊了手中的藥，她站在那兒，沒了出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