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店的迎客方式很特別,”他把瓜皮扔在地上,咬牙,“不愧是妙妙生出書的地方。”
眼前這被襲擊的人正是唐天遠。他這幾天快馬加鞭南行兩千裏,剛到銅陵就來找這古堂書舍,卻沒想到被人以這樣別出心裁的方式迎接。
譚鈴音反應過來自己扣錯了人,連忙臉上堆笑來道歉。三人把唐天遠迎進書店,兩個夥計打來了水,請唐天遠先洗了臉。
幸好唐天遠今日戴了冠,因此那西瓜汁隻淋了帽子和臉,並未沾在頭發上。
唐天遠除了冠,洗了臉,心情未見好轉。他在京城裏混,哪一個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的,被人兜頭扣瓜皮,他還是生平頭一次遇到。再看看罪魁禍首,一個可以隨便往人頭上扣瓜皮的姑娘,必然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看到她笑咪嘻嘻湊上前,唐天遠冷哼一聲,不理她。
譚鈴音眯著眼睛,脖子微微向前探,看著唐天遠,賠笑。
這動作,這表情,配上那猥瑣得渾然天成的笑意,像是下一步就會撲上來調戲他一般。唐天遠於這方麵警惕性異常,他微微後退了一步,看著她,“你做什麼?”
夥計在一旁忙解釋,“公子莫要見怪,鈴音姐的眼神不太好使,隻能看近處的東西。”
譚鈴音摸了摸鼻子,眼神亂飄。
夥計小心地捧上來一張單子,“公子您想買什麼書?這些都是本店新上的。”
唐天遠心想,他要打聽事情,總要買些人家的東西方好。於是看也不看,手往單子的前半頁一劃拉,“這些一樣來一本吧。”
夥計見到這樣爽快的主顧,屁顛屁顛地去尋書了。
另一個夥計端來一杯茶,唐天遠道了謝,說道,“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公子請講。”
“你可知道妙妙生在哪裏?”
“這個……”夥計有些為難。
唐天遠很上道地掏了一塊銀子給他。
夥計卻不接銀子,而是看向譚鈴音,“鈴音姐,這位公子想找妙妙生,你……你知道妙妙生現在在哪裏嗎?”
又是找妙妙生的!譚鈴音有些頭疼,這些人也真是,話本子而已,看了就看了,何必非要見一見本人。譬如下館子,菜好吃,多吃幾次便是,不一定要見廚師吧?
“公子,妙妙生不見賓客的。”
唐天遠假惺惺說道,“我十分仰慕他,神交已久,這次路過貴地,想見他一麵,了卻一樁心願。”說著,又摸出一塊金子。
這種話譚鈴音都快聽吐了,“我又不是沒見過錢,”她在荷包裏翻了翻,翻出一串銅板,“這些錢你拿去買頂新帽子吧。”
唐天遠默默地看著那串寒酸的銅板。他真不想搭理這姑娘。
可是沒辦法,好像隻有她知道妙妙生的行蹤。唐天遠剛要再誠懇地剖白一番,卻被姑娘打斷了,“仰慕他的人很多,你的話我一定帶到,見麵就不必了。小莊,送客。”
小莊應了一聲,陪笑道,“公子,您請吧?”
唐天遠賴著不想走,“我的書還沒拿。”
正說著,那夥計已經找齊了他要的書,抱到櫃台上一本一本點,“《春-宮大觀》畫冊一本;《繡像版風流武則天》一本;《閨中秘聞錄》一本;《龍陽秘史》……”
“別、別念了……”唐天遠氣焰頓收,小聲阻止他。
譚鈴音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唐天遠更覺難堪,臉微微發熱。他現在也解釋不清了,誰能想到一個書店新上的書有至少一半是豔書啊,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書店……
夥計把這些書包好了遞給他,唐天遠放下錢,書卻沒有接,“你們留著吧。”
譚鈴音聽到此話,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笑得更甚。她的笑聲清脆悅耳,真如鈴音一般。
唐天遠落荒而逃。
譚鈴音站在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鈴音姐,你不喜歡這位公子嗎?”小莊問道。
譚鈴音蹙眉搖了搖頭,摸著下巴說道,“說實話,我總覺得遇上他我會倒黴。”
“可是他長得挺英俊的。”另一個夥計叫小方,跟著湊嘴說道。
鈴音指著自己的眼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雙眼睛不能看遠處,看兩丈開外的人都是麵目模糊的,英俊不英俊與我何幹。”
小莊點點頭,又問,“鈴音姐,最近想寫什麼?”
“不知道,其實我有一個計劃。”
小莊和小方連忙問是什麼計劃。
譚鈴音從荷包裏掏了掏,掏出一顆黃豆粒大小的東西,攤開手掌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