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畫廊後,向唯歆直接來到衛家。
一方麵是想再問問衛司昊的去向,另一方麵也是想陪陪兩位長輩。
上星期來詢問事情時,他被兩人明顯憔悴許多的麵容驚愣了好一會兒,盡管他們都沒多說什麼,但隱隱感覺得出衛家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伯父、伯母。」他有禮地問好。
「怎麼有空來?」衛母露出溫柔的笑容道。
兩家熟識數十載,對他們來說,早把向唯歆當成自己另一個兒子般看待。
事情至此,隻能說孩子們無緣,無法責怪任何人。
隻是現下,他們最擔心的就是獨自在遠方、不接受任何人陪伴的衛司昊,他是否一切安好?是否有好好待在醫院裏?
向唯歆用非常嚴肅且真誠的目光,誠懇請托他們。
「請告訴我司昊在哪裏,我想見他。」
衛父、衛母兩人互看一眼,臉上皆露出為難與複雜的神情。
要不是衛司昊千交代萬交代,還拿自己健康來威脅他們,不準對向唯歆泄露病情半句,他們真的好希望向唯歆能去看看他,至少陪著他一陣子,讓他有勇氣麵對眼前這難關。
看著兒子臨走前仍掛心的人就在眼前,衛母隱忍的情緒己達邊緣,好幾次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卻被身旁的男人給製止下來。
「司昊沒事,你不用擔心。」
自己懷胎十月的寶貝未來是死是活都是未知數,怎麼可能沒事!
壓抑不住的擔憂,讓衛母的淚水如雨下般,忍不住神情激動地握住向唯歆的手。
「小歆,我知道你已經有未婚妻了,就當伯母求你一次,你去陪他好不好?他一個人真的很寂寞,我怕他會……」
「海晴!」衛父低斥,立即阻止她再說下去。
身為人父,他非常了解自己兒子的個性,衛司昊絕對不希望自己現在脆弱的模樣被他深愛的人看見,否則以他的個性絕不會選擇離開。
即使心再痛,他也一定會默默守護向唯歆。
「伯父!告訴我司昊到底怎麼了?」見欲言又止、一臉哀傷跑回房間的衛母,他也感覺出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隱瞞著自己。
「小歆,司昊他不想讓你知道,你也就別再問了。」衛父歎息搖搖頭,想為兒子維護住身為男人的尊嚴。」你跟司昊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既然你現在也訂了婚,司昊也選擇離開,你們確實不應該再見麵了,希望你能明白伯父的意思。」
「對不起,我知道我傷了司昊,但此刻我真的需要見他一麵,我有些話想當麵對他說。」向唯歆低下頭,臉上滿是歉意。
「沒什麼需要道歉的,即使對司昊也是。從小他對於想要的,就絕不會輕言放棄,就像對你,堅持了這麼多年,這都是他的選擇。」
「伯父,請你告訴我司昊在哪裏?」他抬起微紅的雙眼看向衛父。
「你回去吧。」
明知道衛司昊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卻還是問不出任何行蹤來,向唯歆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無限自責。
緊握的拳,指甲幾乎都已經陷入掌心裏,卻一點都不感到疼,一點都比不上他心口像是被捏握住的擰痛。
***
「啊──」
一聲聲淒厲的尖叫聲劃破寧靜的畫室。
餘芷芊原先清麗的容顏上,此刻全被嫉妒占領,不甘心地瞪著一幅幅同個主角的人物畫像。
早上的氣都還沒消,下午就接到向唯歆的電話,告知他要去衛家一趟,不確定什麼時候會離開,要她自己搭車回去。
幾乎就要氣瘋了的她,也不管向唯歆會有多生氣,找了開鎖的人擅自進來他家,甚至把畫室的門也撬開來。
但這一進來,她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變態、變態!難怪不敢讓我進來,原來你們關係真的不單純!」
整個畫室滿是一張張畫滿衛司昊各種神情、麵容的畫像,也有不少幅是兩人相處時的融洽溫馨,從小時候一直到現在的都有。
「你都離開了,為什麼還要霸占著唯歆一顆心不放?」
餘芷芊拿著鋒利的美工刀,像是發了狂般地不斷往畫布上用力劃下去。
「衛家、衛家……他滿腦子都隻有你們衛家,究竟有沒有我?」
沿著對角線,每吼完一句,就無情地狠狠割劃下一刀,毀了向唯歆這陣子最常注視的那張衛司昊遙望遠方的側臉。
「究竟跟他訂婚的人是你還是我!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唯歆怎麼會這樣冷落我?從訂婚前到訂婚之後都不曾主動聯絡過我,卻每天留在畫室裏陪你!」
餘芷芊停不住瘋狂的把整間畫室的畫全毀了。
向唯歆失望且失落地回到家裏,正想進入自己的畫室中,以平複種種情緒時,忽然看到半敞的門,畫室裏燈火通明,他頓時心頭一緊,渾身開始發顫起來。
「拜托……不要……」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
顫抖著手推開門,向唯歆不敢置信地看向裏麵。
滿地隻剩毀壞的畫框,還有一片片已經拚不來回來的破碎畫布……
刹那間,向唯歆腦中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像是被抽幹了般,臉上一片慘白,渾身更是無力支撐,雙膝就這麼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為什麼……」
他嘶聲大吼,緊握的拳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捶打在地上,也顧不得框架紮傷了他的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盛怒氣極的雙眼布滿紅絲,向唯歆冷冷掃向麵前忽然覺得好陌生的女人。
餘芷芊被他這模樣給嚇住了,兩人相識了好幾年,她從來沒見過向唯歆這麼生氣過……但很快的,害怕就被嫉妒給逼退下去,她開懷大笑起來,有著報複後的快感。
「嗬嗬,怎麼了,舍不得了?他究竟哪裏好?一張又一張畫全是他?我不隻一次要你為我作畫,你卻從來沒有一次答應過我……」
「閉嘴!」
向唯歆站起身,全身籠罩著一股怒火,步步逼近她,直到她退到了牆邊,他一拳揮出,打在她耳邊的牆壁上,震得她又是一陣戰栗。
「我其它的畫呢?」
原先的笑容僵在臉上,餘正芊被他一副想殺人的表情給嚇得不敢吭聲。
「說話!我的畫你拿去哪裏了?」
「後……後院……垃……垃圾……桶……」
話才剛說完,他人就已經奔離畫室。
沿著牆,餘芷芊滑坐在地上,淚珠一滴滴滑落臉龐。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女人,他剛剛真的會動手。
絲毫不覺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向唯歆連鞋子也沒穿就衝了出來。
不在意紮在腳底的尖銳小石子,他一心來到垃圾桶裏東翻西找。
每拿出一張破碎的畫布,他的心就裂一個大洞,好深好深,但他還是非常珍惜地將它們全部拿出來,攤開在地上,努力想把它們拚回去。
可惜,已經漸漸看不清畫中的輪廓了。
「司昊……」向唯歆傷痛得忍不住跪倒在畫邊,任由大雨打在背上,眼睜睜看著畫因雨水暈開、模糊,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
從在衛家就已積壓的情緒,此刻終於完全崩潰。
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唯有一雙濕紅的眼眸,舍不得眨眼地緊盯著麵前的破碎狼藉;一直到畫麵全混融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內容,他仍不忍離去。
那把刀不隻是毀了向唯歆的心血,更是狠狠地刨開了他的心。
***
衛司昊沉靜望向窗外湛藍天空,不知心裏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