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原本這時間早該在醫院接受治療的他,結果仍然沒有去那間大家為他安排好、同樣位在法國的知名醫院,反倒跑到和向唯歆曾一起住了段時間的飯店。

一個人什麼都不做,也什麼都不去想,就隻是待在飯店裏,躺在躺椅上,手上緊握著向唯歆送他的那條領帶,腦海中一一俘現過往兩人的點點滴滴。

即使有苦有澀,但他仍細細回味著。

就這樣也好,其實他很怕進手術室。

他很怕如果自己再也清醒不過來,那向唯歆怎麼辦?他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肯定不行。

忽然,一道電話鈴響起,打斷了衛司昊的思緒。

「喂。」直接接起,他知道會是誰打來的。

(是我。)

「我知道。」朋友的關心。讓他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淺淺彎起唇角。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雷桀瑞的臉上,肯定是雙眉高攏的難看表情。

(還沒去醫院?)

「嗯。」

簡短輕應一聲,結果換來巨大咆哮怒吼,震得衛司昊耳膜都有點嗡嗡作響,也不禁嚇了一跳。

兩人相識多年,他很少見到雷桀瑞如此生氣,心裏不禁有點感動。

(衛、司、昊!你現在就給我打包好走出飯店去醫院,馬上!)

是心疼,也是擔心,雷桀瑞不是不理解他的心情,隻是身為朋友,他真的無法見他如此慢性自殺式的舉動。

「桀瑞,我頭好痛,你不要再吼了。」他語氣平靜地說道。

衛司昊離開了躺椅,拿出止痛藥服下後,回到床上休息,視線落在置於床頭矮櫃上的畫上。

藉由望著白衣男孩身前小男孩的眼中,那抹所投射出來的情感與依賴,彷佛就像是看到向唯歆每次惹了什麼事情後,自己出麵為他擺平的情景,不由得淡淡一笑。

憶起了兩人最為親密不設防的孩提時期,淡淡的幸福與甜蜜總能讓衛司昊忘了疼痛;一個人格外孤寂的夜晚,更是讓他望著畫舍不得眨眼,直到疲憊入睡為止。

(不要告訴我,你又在看那見鬼的什麼畫?)

雷桀瑞音量明顯控製住了,但語氣中仍掩不住對他的關心。

(真那麼想他怎麼不看他本人?不要逼我把人丟到你麵前去。)

「我知道你不會。」真要這麼做,這個月雷桀瑞早就做了。

聽見話筒那端的雜音,衛司昊接著問:「你在外麵?」

(嗯,在唯歆家外頭。)

「小歆還好嗎?」語氣顯得非常關心。

說到這裏,雷桀瑞眉頭又更加深鎖。

受衛司昊離開前所托要他多看著向唯歆,他也每星期都會來找他一、兩次。

盡管多少感覺得出向唯歆和餘芷芊之間似乎有些問題,雖然沒有一般剛訂婚的小倆口間該有的濃情蜜意,但絕不是現在自己所見那般冰冷疏離。

尤其還看到餘芷芊一臉失魂落魄、淚眼婆娑的坐在牆邊獨自垂淚,口中喃喃低訴一句又一句的歉語與懊悔:「對不起,唯歆,原諒我好不好?我隻是太愛你了。」

(跟以前一樣。)

皺了皺眉,望向眼前似乎已經支離破碎的家,雷桀瑞並未據實以報。

他不想、也不能讓此刻的衛司昊再多加憂心。

「幫我多照顧小歆。」衛司昊再次不放心的交代著,「如果我能回來,到時候再好好謝你……」

(我不想聽你說這種話。)雷桀瑞低聲斥喝打斷他,(真想謝我,你就趕快給我去醫院,如果你還在飯店裏,我真的會考慮把向唯歆打包好丟到你麵前。)

他不是開玩笑。

***

放下自己簡單的行李,向唯歆環視衛司昊這間已然毫無生氣、空洞洞的屋子。

家具全部蓋上一層防塵布,好似主人不會再回來了……

頓時一股窒悶襲上,他生氣地把防塵布全部拿掉,還去櫃子裏把被收起來的東西全搬出來擺放回原位。

花了幾個小時打掃,終於將屋子回複成原先衛司昊還住在這裏、他也常來時的那模樣。

他看了又看,似乎稍嫌不足。

他跑進衛司昊的房間,拿出他常用的那瓶薄荷味的古龍水,將屋子的每一處都噴灑上,讓屋子重新染上他那能讓自己安定的味道。

「這樣順眼多了。」

雙臂環於胸前,向唯歆滿意地淺揚唇角,終於露出這些時日來的第一個笑容。

接著,他又從廚房取出一組被收起來的對杯,那是有一次和衛司昊出國時看到買下來的。

「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直覺想要和你用同樣的東西,所以不理你的反對堅持要買。現在回想起,也才終於明白你那時候複雜的情緒。」

現在的他也同樣心緒複雜,看著手中的杯組,可是另一個人卻已經離開自己了。

不曉得這些時日來,每當他一個人看見、使用這杯組時,是否和自己現在心情一樣呢?

用了那組對杯喝口茶休息一會兒後,他從車子裏搬出自己所有的畫具進入衛司昊的工作室。

就待在這裏,在衛司昊以前畫設計圖的地方,他要將所有被毀壞的畫,一幅一幅全補回來。

更要將不停盤繞在腦海不散的過往,一筆一筆地全部都畫下來,再也不要忘記了。

前幾天他回去家裏時,聽到母親哭紅著眼說起,那天衛司昊在自己房間裏的事情。當時他看著牆上已被他遺忘在記憶之中的畫,眼眶也忍不住漸漸泛紅。

為什麼自己會忘了以前曾答應過他的事情?

他那天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參加自己的訂婚宴?

向唯歆緊揪著一顆心,一一撫過衛司昊工作室中的每一寸、每一角。

這裏是他在家中除了睡覺之外最常待的地方,也是留有他最多影子的地方。

他最後駐足在書櫃前,手指停在一本有點陳舊的相簿上,緩緩將它抽出來。

坐在以前閑暇時,都會和衛司昊靠在一塊兒看書的長毛地毯上,翻開相簿,他唇角慢慢綻開來。

「早叫你丟掉了,沒想到你還偷偷留著。」

那是一張他幼兒園時穿著蓮蓬裙,還被衛司昊捧住臉猛親的照片。

輕撫著照片裏頭穿著白色騎士裝扮的小男孩,眼中帶著不久前終於才發現的情感,一種早就存在、卻被忽略掉的愛戀。

將照片一張一張往後翻,從兩人出生、讀幼兒園、一直到上大學的照片都有,其中主角幾乎全離不開向唯歆。

最後,向唯歆的視線停在一張唯一沒有自己,是衛司昊大學班上的大合照上頭。

「他……」

向唯歆微皺起眉宇,腦中不停翻動著過往記憶,想找出站在衛司昊身旁這有點麵熟的人。

不多時之後,向唯歆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他按了按眼角忍不住滑出的酸澀淚水。

「看自己都在幹什麼,早該明白的事情,怎麼會現在才發現?錯過了這麼多事情,還傷害了司昊。」

他想起來那個人是誰了,是衛司昊的同學,也是他曾交往過一段時間的人。

因為這張照片,向唯歆終於想起自己最初在被餘芷芊告白並不予理會之後、為什麼會在兩天後又答應她交往。

因為,那天在餘芷芊再次來找他前不久,他看到了衛司昊和那個男同學在學校頂樓相好的畫麵,一時氣憤下,就答應和餘芷芊交往。

「當時不明白這就是吃醋,哈哈,真的好好笑,這些年來我到底都在幹什麼?混帳!」

眼中滿載懊悔神情,緊握的拳,不斷擊打在堅硬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