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1 / 3)

席渺微低著頭,一步一步地踏上長長的通往祭台的石階,一身白衣翩然,一頭銀發輕舞,襯得她冰雪似的容顏,格外的靜瑟,一如結了冰霜的湖麵,光滑得看不到一絲波動。她的眼神,亦是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石階兩邊排滿了八瓣仰蓮的燈座,上麵點著色彩各異的燈火,豔麗而詭秘。火光躍動下,看見一個個身著白色衣裙的豆蔻少女,也如她一般,神色平靜地一步步踏上石階。

台階的盡頭,是一個圓形的高台,上麵掛著幾麵畫著詭異圖案的旗幟,據說,此乃是招魂幡。一個著裝怪異的女祭司,手裏捧著一幅古老的書卷,低著頭,默默念著咒語。她的身旁,站著麵色如冰的淨塵。

席渺走到祭台上,隱約聽到一句“魂兮歸兮”,不由有些好笑,嘴角一翹,終還是沒敢笑出聲音來。

她看了眼淨塵,剛好接觸到他幽沉的目光,心裏小小地顫了下,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既然,他已經決心讓她走上祭台,取她性命,還有什麼可困惑的呢。即使,有些詭異的事情,無法解釋,然而,她就要死了,還要解釋什麼?

擺在她麵前的,是一個被托起的白色玉盆,隻略比洗臉盆小一點。

淨塵做了個手勢,那些尾隨著席渺的白衣少女,便一個個輪番來到玉盆前,刺破食指,往裏麵滴一滴血。

豔紅的血滴,在白色的玉盆裏,微微地流動,瀲灩而詭秘。

席渺麵無表情地看著,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左手的腕上,感覺到輪回散發出細微的溫度,她的心又恢複了平靜。

淨塵之所以又將輪回戴到她的手上,是要她待會放血時,讓輪回一點點地吸收她的鮮血。至於之後的事情,就不是她管的著的了。

放完血,她的使命完成了,此生也就走到了盡頭。

待百來個少女的都滴過血,玉盆裏已經淺淺地鋪了一層。最後,就該她了……

淨塵靜靜地凝視著她,忽然接過一旁侍女呈上的一把通體烏黑的匕首,慢慢地向她走來。

席渺撩起左袖,露出晶瑩剔透的手臂,慢慢地舒展,伸到玉盆上,淡淡說道,“開始吧。”

淨塵握著匕首,目光落在她瑩白的手臂上,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然而,卻又很快地舉起匕首,果斷地落下……

“陛下!”就在匕首就要割破她的脈搏,忽然傳來宮女慌張的聲音。

淨塵動作一頓,睨著石階下,半跑半爬著上來的白衣侍女,瞥見她白衣上的殷紅血點,目光微微一暗,對身旁的侍女道,“下去看看。”

那侍女領命,飛快地跑下去,一會再上來時,神色驚恐不已,“陛下,有人打破了結界,此刻就快要闖入祭壇了。”

有人闖入?席渺側目,微感好奇,是誰?居然能打破淨塵親自設置的結界,此人的法力怕是不下於他呢。

淨塵若有所思,神色有些冰冷有些沉重,喃喃道,“莫非是他?”

話音才落,隻聽見不遠處激烈的打鬥聲,和尖銳的尖叫聲、淒厲的哀嚎聲,可見來人多麼地強悍,居然這麼快就衝破了層層把手,闖入祭壇的中心。

淨塵放下了匕首,冰冷的目光裏迸出一絲恨意,席渺亦放下了衣袖,轉過身,望向遠處。慘叫聲穿透黑暗,讓人心驚。

淨塵冷冷地抬起手,做了個手勢,方才放血的白衣少女皆都衝了下去,加入戰鬥。隻見一個紅衣人以袖為器,衣袖翻飛間,那些個圍攻的侍女護衛,一一倒下。

席渺看著心驚,此人竟如此厲害!闖入祭壇,目的,何在?

然而,掃清障礙後,那紅衣人卻轉身縱入黑暗,後麵一個白色的身影,徐徐行來,飄逸幽雅,如同黑暗的迷霧裏慢慢綻放的一朵白蓮,不染塵俗。

淨塵雙目定定,緊盯著來人一步步踏上台階,衣袖裏的隔世扣一點點地滑了出來,強大冰冷的氣流,鼓動他的衣衫,張揚他的黑發,顯得他的神色有些駭然。

而席渺,盯著那身影,隱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心口,莫名地刺疼。

那人一身白衣,墨發披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裏,麵容如蒙了層麵紗,隱約地跳動著,看不真切。

當那個人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緩慢地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宛如冰雪的容顏,席渺雙目一瞠,震驚地後退一步。

簡直不敢相信,此人、不正是夢裏的純美少年……天如歌?

他不是被水兒刺死了麼?那紮入心口的輪回,竟沒能要了他的命?

少年站在二人麵前,白衣墨發,眉目如氤氳的水墨,微微笑著看了眼冰冷的淨塵,“淨塵,別來無恙?”

淨塵目光一利,頃刻,又隱滅,唇齒間迸出三個字,“天如歌。”

果然?!席渺暗道,果然是他!卻見少年慢慢地轉動目光,盈著一絲迷離的溫柔,微笑著看她,“水兒。”

心口如被什麼狠狠擊中,驀然一痛,席渺按住心口,有些震驚,他的眼神,讓她覺得熟悉……

少年瞥了眼她的手腕,微笑道,“我曾說過,心痛的感覺會告訴你、我是誰,水兒?”

“你?”席渺不敢相信,“你、是闕?”怎麼會這樣?

“如果水兒喜歡,那麼我就永遠當納蘭闋。”少年目光溫柔地注視她,“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不過,晚些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水兒,到我身邊來。”少年笑意如水,朝她伸出手。

席渺還未反應過來,一隻手臂已經擋在她的身前,“她不是水兒,也不會跟你走!”冰冷的話語出自淨塵,他冰冷的眼神如利劍般刺向天如歌。

席渺看看他,又看看天如歌,腦子裏一片混亂,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首先,天如歌來得太意外,沒有證據,單憑他一麵之詞,她無法肯定他就是納蘭闋。其次,淨塵為了他的水兒,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行。

看天如歌的架勢,今日也是有備而來。底下他的人還在截殺那些源源不斷攻來的守衛和侍女。

天如歌微笑著環顧了下周圍,溫柔的目光中漸漸地生出一個冷峭,但是聲音依舊溫和,他露出一絲詭秘的笑,道,“你竟然要拿水兒來舉行血祭。這便是你愛的方式麼?”

“她不是水兒。”淨塵麵無表情地道,“她是狐族的公主白無憂。前些天,她甚至還現出了原形。”

“我確實不是你們心中的水兒。”席渺無比平靜地說道,目光裏卻隱隱有一絲憂傷。心中的疼痛在無聲地蔓延,原來,他果然隻是把她當作水兒的替身。

然而,天如歌溫柔地笑道,“你是。”固執地堅持著他的觀點。

“我不是,請不要將我當作任何人的替身。我隻是我而已。”席渺冷冷地反駁,心如被撕裂了般,無法複原,無法完整。

淨塵淡淡掃了她一眼,繼而轉向天如歌,無比冷清地道,“若今日你是為水兒而來,那麼請不要破壞我的血祭。”隻有血祭,讓他擁有輪回之眼,才能穿越過去,或者未來,看到水兒魂魄的所在,繼而想辦法召回。

天如歌嘴角微動,“你會為今日的所作所為而後悔,甚至痛不欲生。因為、你傷害了水兒。這具身體,確實是狐族公主的軀體,隻是,她的魂魄已經被我迫出。如今,她的確是水兒,是我用禁咒與輪回將她魂魄自幾千年後召喚回來,由於中間出了點差錯,致使水兒的魂魄附到一隻半獸身上,受了許多折磨,之後,我又再次想辦法,才將她的魂魄換到這個身體裏。”

“什麼?”他的話如同巨石,投入她的心湖,激起無數的浪花,席渺驚愕地瞪大眼,“你說,我之所以穿越,是因為你利用禁咒召喚?而後,從微渺的身體裏忽然換到這個身體上,也是你做的手腳?”

淨塵麵上依舊平靜,然而,心裏亦卷起了驚駭的浪潮。他側目,凝著席渺,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是的,這一切全是我在操控。換魂,於我來說,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就如你所見,我現在換了一副容貌,也是因為,之前我的魂魄不過是暫居於納蘭闋的身體裏。而現在,才是我的本來麵目。”天如歌微笑著解釋,他看出來,席渺有些難以接受。也許,會因為知道真相而生氣……但是,不會恨。因為,她愛他。

“竟然是你……竟然一切都是因為你……”席渺失神地喃喃,眼中模糊地侵染了一層淚水,隔著淚水,看著他若無其事的笑,她感到憤怒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