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北平,北池子,東四九條胡同三十四號的大門外,來了十名神秘的大漢。
周遭死寂,呼吸不可聞。金風有點淒緊。胎噪的蟬聲隨著敵人鐵蹄,為風雨吹散了。階下開始有死去一季的蟈蟈悲鳴。
這座古老的公館房子,朱紅青藍大宅,黑夜中益顯森森然。”如一襲過時的重裘,遮天蓋地困圍著,裏頭的人喘不過氣。
門坎很高,紅漆金環,厚重結實。
一名大漢敲門環,好一會,有人應了,才開一條縫,眾無聲一擁而入,把應門的老傭人堵在門上,二人把藥噴向兩頭狼狗臉上,頃刻控製了局麵。
老傭人嚇得目瞪口呆,不敢聲張,竟爾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房子有三進,精銳的十人小組閃身到了後花園。院內有皤曖逃跑聲,其中二人,迅速急步出去,手槍一舉,這日本男人便頹然,垂下頭來就擒。
“在哪兒?”大漢用眼神表示了疑問。
老傭人默默帶到了後進,指一指左邊的房間。
大家都很明白:目的物在內。
這批“行動組”人員,也知此行艱險。他們一接到上級命令,已經展開周密的監視與部署,掌握一切資料,對目的物了如指掌。一宗熱切渴望著的任務:是因為中間神秘傳奇的色彩嗎?
到了最後關頭,麵臨揭曉了,會不會在此一刻,發生意料之外的變化,功虧一簣?久經訓練、神情安然自若的大漢,心頭也一陣亂響。山而欲來風滿樓。
其中一人輕輕地撬開這房間的門。
漆黑一片。
大家麵麵相覷,迅雷不及掩耳,四個人已散至角落,借著室外微弱的燈光,隱約見房間正中,有張特大的銅床。
一頂紅羅紀金帳軟軟灑下。
床上影影綽綽。
她在床上嗎?
這是她嗎?
來人聽過她很多故事了,似天人妖豔,但狠毒如魔頭。震驚中日的名聲,令這隻緊握槍桶的手滲出冷汗。
他輕輕逐步向前,掀開羅帳,後麵的同僚,已一手開啟電燈掣—一
忽地,帳內飛撲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吱——”地尖叫著。
眾大吃一驚,槍聲馬上響了。
“砰!”
大漢在高度戒備中。
槍聲響過,那“東西”仍非常不甘心地咧嘴呲牙,吱吱怪叫。
倒身血泊中的,是一頭可愛的小猴子。
它橫死了。眼睛半張著,像人,怪異地瞪著不速之客。
帳內有微微地抖動。
一個女人驚呼:
“阿福!——”
事情大突然了,女人猶在夢中,燈光刺得睜不開眼來,她欠身半起,一手揉著眼睛,一邊問:
“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
羅帳被掀開一道縫。
自這縫中,忽湧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像發黴,像養傷的動物。這不是人氣,是又腥又臭的、毫無前景的味道。
大家忍住了惡心的感覺,聚精會神,等待女主人亮相。
先是一隻手,手指瘦長,指骨磷峋,久未修飾,蒼黃一如鳥爪。
這道縫又再被掀開一點,現出半張斷。
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她骨瘦如柴,短發蓬亂,顴骨高聳,非常憔悴。
這是一朵扭曲萎謝的花吧?——抑或,找錯人了?
大家表情驚愕,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是她嗎?
“行動組”的頭領,不可置信地:
“你是——?”
她反問:
“你找誰?”
頭領望向其中一名大漢,然後三人悄然退後。那大漢上前,手槍指向女人:
“背轉身,請脫衣!”
女人抬頭,才知這“大漢”原來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