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兒子似乎是真的戀愛了,答應陪伴自己的要求根本不會有實現的時候。瞧,一轉眼又扔下一句「媽,我要出去啊。」人就不見影兒了。衛瓔歎氣,轉而又不禁想笑,正經戀愛起來的兒子看起來比以前更傻了,整天抿著嘴鬼笑,走起路來像風一樣晃來晃去的,跟他說話也迷迷糊糊地答非所問,心思不知飄蕩在哪兒。

「是同學吧,長得漂亮嗎?」

他隻笑不語,拚命地搖頭後又點頭。

「可以帶她來玩啊,我做法國餐給你們吃。」

傻小子為難地歪了片刻的腦袋,才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句:「他八成會拒絕的。」

衛瓔笑壞了,想終究是孩子氣式的戀愛,不過長得帥氣但個性不夠外向的兒子有了自己的戀人,總是讓為媽的覺得既悵然又高興。

「要好好相處哦,女孩子喜歡體貼溫柔的,不要傻乎乎地被甩啊。」她很大方地鼓勵兒子。

兒子把腦袋埋在自己的膝蓋間悶笑不止,做母親的一臉莫明其妙,難道自己有說錯嗎?

「媽,不管我的戀人是誰,你都會接受嗎?」抬起頭的兒子一本正經地問。

「隻要不吸毒不賣淫不偷竊不搶劫不殺人就行。」說完,衛瓔禁不住笑了,兒子卻欲言又止地眨巴著眼睛,沒有笑。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他是我最喜歡的人了。」他又慎重地說,威脅似的,卻又底氣不足。

衛瓔愣了愣後莞爾:「別這麼早下結論,年輕人,說不定以後會碰到更喜歡的人呢。」

兒子沉默半晌。

「不,他是我的唯一,不會錯的。」認真地吐字,目光羞澀而堅定,讓做母親的不覺斂起了笑容,她發現自己或許沒有自己想象中地了解兒子。稚氣尚存的臉上異常沉重的堅定陌生又熟悉,讓她不寒而栗,因為在另一個人的眼中也看到過,並且造成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執著不一定是好品質。

畢竟是他的兒子,有些東西會滲透血液吧。衛瓔開始擔心,擔心兒子口中的「唯一」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他癡迷到這樣的程度?隻求千萬不要再是……男人。她猛然間想起曾在兒子口中聽到過一個叫「平哥」的人不由滿心疑慮,但願曆史不會承傳。

或許真的應該讓兒子把戀人帶來看看才能放下心來。獨自在家裏打掃的她邊做事邊仔細地考慮關於兒子的一些事,自從離婚到再婚,兒子跟在身邊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解不徹底關心不夠的話出了事一定會後悔得痛不欲生的。

要和他好好談一談,衛瓔做著決定。

有人按門鈴,小心地響了兩下。

門外的穿著得體的女人讓衛瓔怔住了,對方看起來惶恐不安,像被人追趕似地緊張,不住地左右張望著,看到門開了才露出一絲神經質的笑容。

「你你好……我能進去嗎?」

衛瓔點頭,她認出這個女人是誰了。

女人自坐定後一直平靜無恙,給她泡杯咖啡,剛想說點什麼客套話,她卻突然失聲慟哭。衛瓔本想耐心地等待著她哭完後能切入今天叨擾的主題,可麵對哭泣的人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關於何紀安的?」試圖讓對方不要太陷入自己的情緒裏而讓時間白白地浪費掉,雖然她有的是空閑時間,但是要麵對前夫的現任妻子,任何女人都會覺得不自在的。

何太太點頭,取出手絹不停地按眼角。

「對不起,我隻能來找你了,有些事我不知道找誰說。」她小聲地道歉。

「沒關係,」衛瓔握了一下對方冰冷的手,「過得不好嗎?你看上去壓力很大。」

女人無奈地再次點頭,捏緊對方的手指像攀著救命浮木。

「當初悔不該沒有聽你的勸告,還誣蔑你……」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衛瓔最怕聽到這些,不耐煩地打斷她,「菲兒,你不是光為說這些而來找我的吧?」

聽到自己還被用好友的稱呼叫著,何太太嘴角一垂,眼眶裏又含著淚光了。

「他找到那個叫小恩的男妓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說完,淚水順著臉龐爬下,手絹來不及接,跌在高級套裝的細潔衣料上,留下兩滴淡淡的水漬。

「哦?天!」衛瓔掩不住驚訝,低呼了一聲,「難道……」

「是的,跟我結婚後,他也沒有停止過找尋那個男人。」女人委屈地回答了對方隱晦的提問。

「何紀安真是個瘋子……」衛瓔長聲歎喟,同情地拍著菲兒的手背,這位被她前夫輕易勾引上的好友雖然曾經讓她不齒,但現在的境遇未免太可憐。

「他最初是對我和菁菁很好,」何太太拖著哭腔繼續說,已經全然不顧對方是什麼人,她亟需人可供傾述,「雖然菁菁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他也是親切對待如視已出的,家父認為可以放心地把生意全部交給他了,誰知家父一過世他就不再理會我們母子倆了,用錢四處去搜尋那男人的下落,根本不理會我們的看法。」

衛瓔靜靜聽著,滋味複雜,前夫是什麼樣的貨色她怎麼會不清楚。所謂溫柔體貼,英挺俊逸的男人憑著魄力十足的表皮騙過了年少無知的自己,其實底子下是個霸道、自私又偏執到病態的瘋子,曾為了一個男妓落到生意失利,事業中斷,他竟丟下妻兒,馬上去勾引妻子寡居的好友,隻因為對方是獨女並擁有巨額家產,而年邁的掌權者已是重病在身,所以他隻用裝了幾年的好男人就輕易得到重新開始的資本,一個十足的投機份子,同時也是個情瘋,對一個男妓貪迷到數年不倦地去追尋,令人匪夷所思。

「他讓那個男妓教菁菁繪畫,真是太卑鄙了,太無恥了!」女人的喉嚨不知不覺中拔高了,她痛哭流涕地咒罵著,手裏的絹帕早已濕得不成樣子。

衛瓔連忙取過紙巾盒子塞到她手裏。

「你怎麼發現的?」一邊冷靜地問。

「他們……在房間裏胡混,何紀安根本就不在乎我。」咬牙切齒的婦人麵目扭曲,她扯出一堆紙巾狠狠地抹臉。

「你確定是小恩?」衛瓔思索著問。

「是的,他叫他為小恩。」何太太弄幹淨自己的臉,情緒稍微定了些,「我真傻,還拚命幫著他挽留那個見鬼的王老師,我真是好愚蠢!」

衛瓔再次歎息,好友的腦袋遠沒有她外表令人刮目相看,被奸詐的男人耍得團團轉是意料中的事。

「小恩現在還是男妓嗎?」

「不清楚,他自我介紹的是叫什麼王鬱平,是做商業插畫方麵的自由職業。」

「他或許真的不做皮肉生意了,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應是有點年紀了……」衛瓔沉吟,她倒很想不懷成見地看一下那個叫小恩或王鬱平的男人,竟然有本事讓她的前夫不計代價地追尋了多年而不知歸途。她對他的印象隻停留在多年前偷窺過的數張照片上,美麗而妖冶的男人,沒有一點兒的脂粉味,刻意歡愉而充滿矛盾的臉,嫵媚且強硬,的確是很吸引人的家夥,隻是不知真人有著怎麼樣的撩人姿色?可以肯定的是,這種人注定無法做個普通人,不管他本身願不願意。

「男妓就是男妓,應該把這種攪亂社會毀人家庭的人給法辦了!」氣急敗壞的女人口不擇言地罵著,卻隻是軟弱且無可奈何的發泄而已。

「也不見得人家願意的,」衛瓔冷然一笑,「何紀安的脾氣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為了得到自己想到的東西,他可以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甚至不計代價。」

何太太茫然地看著衛瓔。

「你丈夫不是個正常的人。」衛瓔睨了她一眼,殘酷地下了個結論。

「瓔姐,我該怎麼辦?」女人驚慌而無措地晃著衛瓔的手。

衛瓔隻能歎氣,柔聲勸她:「你不該來問我,菲兒,這是你自己的家務事,而我……隻是個外人。」

女人的淚又開始泛濫成災,衛瓔不再安慰她,舉頭三尺有神明,因果之報總會見分曉,而她早應是個置身事外的人了。隻是,「王鬱平」這個普通到無法再普通的名字讓她莫明的不安。

不知怎麼搞的,她想起自己單純的兒子小衛。

*****

小衛懷抱著一大袋的火鍋料理從公車上蹦下來,三步並一步地穿過馬路向著熟悉的公寓樓奔了過去。他今晚想和平哥煮火鍋吃,平哥最近精神和臉色看不去不太好,大概工作壓力太大的關係吧,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想著待會兒要見到戀人了,他不禁彎起嘴角揚起笑容。在如此美麗的春天裏戀愛真好,尤其充滿希望的戀愛。平哥是個既帥又溫柔的人,隻要他不亂發脾氣的時候,可以說是十全十美。嗬,大概是自己熱戀的,所以感覺完美吧,從沒有去設想過將來會怎麼樣,但不管如何他希望和平哥能有將來,一直到老就太好了。如果被阿琰知道這種想法,準會被他笑話的。小衛自嘲地抿了抿嘴。

一輛車開過他身邊,停下來攔在他麵前。

「你……爸!」小衛驚訝叫了聲。

「上車。」表情刻板的男人命令他。

「不,我還有事。」兒子不假思索地拒絕,他向來不喜歡這個爸。

「不用去找那個男人了,你給我上車,我有事和你談!」何紀安打開車門,一把揪過兒子的胳膊直往車上拖。

小衛傻了,愣愣地被拖上車,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去找男人的。

「你為這個來找我的?」他不安地問,畢竟對方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何紀安哼了一聲,把車啟動。

「我……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必管我!」小衛咬著嘴唇,鼓起勇氣反抗。

專心開車的何紀安突然笑了,有些苦澀:「你給我閉嘴,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小衛不吱聲。

何紀安瞥著兒子,冷冷地問:「你怎麼認識王鬱平的?」

「平哥是我的培訓課老師。」小衛避重就輕地回答,他不好意思當著父親的麵說自己是先被對方在街上勾引到床上的。

何紀安哼了一聲:「他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兒子?」

小衛搖頭,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這樣問,不過父親沒有把質問的焦點放在他和男人交往的關鍵上讓他頗覺奇怪。七年前和母親離婚後,被稱為父親的男人隻是在經濟上撫養了他,其它是一概不理會的,雖然母親還是常說他很關心作為兒子的自己,但小衛不這麼認為。一個能為錢輕易把兒子和妻子扔下的男人,要說到有關心這種善良的舉動有誰會信服?!

小衛在心裏早就不覺他是自己的父親了,甚至在父母離婚後毫不猶豫地把姓改成母親的姓,但所作的反抗也隻能是這麼點,強勢的父親在很多方麵還是主宰著自己的生活,這點是無法否認的。母親總是圓通的勸告自己:血脈相連是無法割斷的,他會給你一個美好的前程,那是你應該得的,因為你是他兒子。不管願意不願意,這個男人終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小衛對此無可奈何。

車裏陷入寂靜,父子倆各懷心事表情迥異,沒有難得見麵的寒暄,真的很難察覺他們之間有什麼血脈感情存在。

車子停在何紀安的公司大樓前。從前的「馮氏企業」已經被改組為赫赫有名的「何氏企業」,立體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衛卻是第一次踏進父親的公司,盡管將來他極有可能會主管這裏的一切事務。

隻是現在想來還是如遙不可及的夢幻一般,小衛也不期待它會盡快實現,在踏入裝飾氣派的總裁室時,局促馬上讓他覺得自己不適合這種環境。他滿心期待的隻是能和平哥在一起過普通的生活,而且不想和平哥拉開身份上的距離。平哥是個有獨立個性的男人,他一定不願像柔弱的女人一樣期待有個寄身的靠山,不外顯露的強烈自尊會使他選擇離開與自己有格格不入的身份的人——那就太悲哀了。

小衛站在這裏時,才設身處地地想到這個現實的問題,不覺有些心情沉重。

何紀安關緊房門。

「坐在這兒。」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然後從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張光盤。

「你知道這是什麼?」挑起眉峰帶著戲謔的語氣問兒子。

小衛搖頭不做聲,看著父親把光盤放入桌上電腦不知道他搞什麼玄虛。

影像出現了,不亞於A片的激烈,但主角如果是自己的話,估計任誰都會坐不住的。

「你……監視我?!」小衛猛得站身來,無法置信地盯著屏幕上的自己,臉紅白交錯,愣忡了頃刻即憤怒地衝自己的父親大聲地吼叫起來。

「給我冷靜點,秋峰!」做父親的冷靜地打斷兒子的憤怒。「這盤東西是你的平哥給我的!」

「不可能!平哥怎麼會做這種事……你亂說!」小衛拚命搖頭,他衝到電腦前,眼睛死瞪著映像,裏麵的場景他清楚地記得是平哥生日那晚的事。平哥為自己……難道難道難道……太可怕了,這種惡心的事……怎麼能叫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