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闊別大半年的蝸居,周廣陵發現似呼有人來過了,樓下的信箱裏多了一封沒帖郵戳的牛皮信封,封麵上書“周廣陵先生親啟,小女子謝幽然拜上。”大大的十五個字,字體秀麗灑脫,隱有一種出塵的味道,倒和她前倆次相見的精明勁兒很不相襯。
信很短,不過幾句話而已,意思是:周廣陵你讓我吃了好幾次閉門羹了。
周廣陵不由啞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信步而上,台階狹小而又平緩,在這個日漸寸土寸金的都市,空間已經成了一種緊缺的資源。樓層間的矮化以及樓梯走道的狹小也就成了某些開發商擴大利潤的源泉。為此,曾在山野裏散漫慣了的周廣陵在第一次來到這個都市的時候鬧出過好大的不習慣來,不過現在,周廣陵也無心去計較了,步子平緩而又幽雅,讓他一下子想起以前在漠北信馬由韁的暢快來。
其實周廣陵在近郊還有一套別墅,隻是前幾年他一直在三山五嶽往返,也無心照料,加上那時候小丫頭剛畢業,就托給了湯勒勒照顧.等到後來瓶頸解決,內丹大成,他也不願意再和小丫頭擠了,就這麼隨手盤了一套下來,權當臨時的蝸居.
不過這種好心情很快就被打破了,當周廣陵來到門前,他發現,門又一次被動過。隻是這一次比上一次小心了很多,倒沒在屋子裏亂翻,那價值連城的古物也沒被人摸走一件,就連屋內桌椅也沒有動過,但是周廣陵清楚地知道這屋子已經有人來過了。雖然來人並沒有進入臥室和書房,隻是在客廳裏麵張望了一會,但就算這樣,周廣陵心頭還是隱隱升起了不快,臉色緊了起來,弄得周遭亦開始變得沉悶:
我本無意,奈何你卻再三相邀,那我也隻好卻之不恭了!
臉色冰冷的周廣陵終於起了“殺機”,並且隱隱帶動了心底的一點---那一亮麗之極,卻又無處可尋的明光。
這“殺機”若是對於以前的周廣陵來說或許還會成為某種需要避免的東西,但是現在,在心性躍遷到某種高度,俯仰眾生的時候,這殺機已經不成為殺機了。尤其是當他的道心完全浮出水麵代替他所有的神識主控一切的時候,那種俯視一切,唯大道永恒的態度,更是如同一具冰冷的隻知道執行命令的機器,抹殺個些許生靈,比踏死個螻蟻都還不如。
淩厲的神念緩緩掃過,越見冰冷,而神念所及之處,如遭冰霜,刹那間溫度劇降,那些遇上的飛蟲草芥更是在片刻間僵硬枯死。
一念生一念滅,莫過於此。
不過還好,神念所及不過方寸之間,來的快去的也快。眨眼之間周廣陵已經恢複了正常,就好象剛剛被人拎到了一邊看了一場戲一樣。對於這樣的情形周廣陵是一點驚訝也沒有的,修行至今如果如果對於心性還沒有一點點認識的話,那麼離走火入魔,魂飛魄滅也就不遠了。
這麼說並不是杞人憂天,又或自我恐嚇。修行一途本就是講究元氣的錘煉,再在這過程中緩慢地培養道心。此道心如明月,如死水,如枯藤,如殘皋,靜則龍沉淵海,洞徹陰陽,直入幽冥;動則風雲色變,上窺天機,汩汩然流轉不息,運行不怠,這方才真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所以說修行一途,錘煉元氣為表,溫養道心為裏。
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鬼怪傳說中的有道之士都需要通心明性,大積功德。其實做不做好事,積不積功德與修行一途並無必然聯係,隻是積功德之人,大多心性淳厚,耐心也更好,於道心的溫養也就更有利。
要不然,一個整天想著殺生吃肉,大碗喝酒;想著欺良霸女,榮華富貴的人,他的心是怎麼著都靜不下來的。
試想,一個心性浮佻,欲念不斷的人,如何能夠在漫長的修行中靜心去體會四時陰陽變化,去參悟天人交感?這種人,踏入修行的那一天,就是他自尋死路的開始。
你也不要告訴我說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心中不想,那就是不想,那是扯蛋,這種意淫式的自欺欺人是用來騙騙愚夫愚婦的,是給自己的行為找個措詞的借口而已。
道心唯堅唯極,並無捷徑。
隻可惜的是,道心一途,向來是千人百口,無跡可尋,往往需經千錘百煉才有一點所得,而這一點所得也往往會隱而不發,深藏於識海之中,難顯真容。而過往修行者又往往會因為沉迷於元氣術法的枝節忽略其中,甚至錯把內丹、元嬰當道心,把分識、窺虛等元氣修行的境界當作道心的境界,而這種後果所導致的就是出岔,大一點的就是俗稱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