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垣城主過壽,都要每班派出一人前來祝壽,去年大塊兒跟隊長死纏爛打得了這個機會,即使最後被趕了出來,他還算熟悉這裏。再就是每十年招一批下人,把稍微老的病的換掉,每個人都為進垣府明爭暗鬥,所以那個時候,來往的人比過壽時還多。那批人要由管家以及垣府的本家人出麵,經過幾天幾夜層層選拔之後,都齊聚到垣城的大廣場上,最後由城主親自前往廣場,點頭說行為止。這事情都已經深入人心,也有一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甘願留在礦上幹活,也不願去垣府卑躬屈膝。我也隻是聽大塊兒模糊的講了講垣府裏麵的情形,還懷疑過他有誇大其辭的嫌疑,如今自己親眼所見,可謂歎為觀止了。大塊兒在我前麵一邊走一邊叨咕“二大爺,有朝一日……這些王八蛋……哪天山塌了……”我用手捅了一下大塊兒的屁股“別TM叨咕了,到地方了。”抬頭望去,一道兩米多高的圍牆立在眼前。石門被吊在圍牆以上,石門兩側各有一栓,卡死在圍牆左右。兩邊牆根底下分別各有一石獸門墩,一紅一綠。紅的頭有獨角,怒目前方,吮血劘牙,呈欲撲狀,綠的頭生雙角,憨厚可掬,呈閉目狀。我哪裏看得出是什麼猛獸,隻覺奇特罷了。這時有個老頭緩緩從門內走來,我與大塊兒邁上了最後幾層階梯,來到門前。見來者類似管家的模樣佝僂著背,挑了挑眼皮對我們說“進來吧。”大塊兒好像認得此人,正要向他打招呼,誰料卻熱臉貼了冷屁股,憤憤不己。我與大塊兒對視一眼,他看出我的意思,並沒有發作,於是我們倆朝院內走去。
那幾個帶我們來的人並沒有跟著進來。一進院,有條長方大道直通正殿,過道兩邊各擺放著四口大水缸。水缸通體翠綠,深淺色調調和其中,紋路順暢。八口水缸各刻有一字,“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體現出一種人們對自然恒古不變的寄望。字體之上金光四溢,水缸其後數米以外,左右各一石屋,石屋之後又見數層長排石屋。左側有一個較為顯眼的小石屋,小小的屋頂上有一條金瑣鏈,門口有一隻金碗,我隻是瞧了一眼。大塊兒忙說“那是狗窩!”細看之下鎖鏈這端並沒有拴狗啊,於是奇道“那狗呢?”大塊兒抹了一把臉,故作鎮定的說“可能抱去沐浴啦!”我心中覺得好笑,又覺一陣酸楚。來到正殿大門口,飛簷翹角,窗戶鏤空雕花,皆是石質。唯獨這純金打造的門與門坎,顯得格外突兀,料想或許是垣老頭掌事以來自行改造的。邁步進入正殿,雕梁畫柱仙鶴迎門,屋頂繪製飛禽走獸團花簇錦。兩旁幾套石桌石凳由山體內石英石拔地而建,而後書畫玉石碼放在牆壁的方格中,整齊度不差分毫。正中一扇白色玉質巨大屏風赫然立在殿中,屏風兩側遠處各一半月門洞通往偏殿,倒像極了人的雙耳。正前方一張四方四角的石桌,邊緣鑲著金嵌著銀,兩邊各一石椅,石椅靠背露出金角。一個精巧紅黃雙色水晶質地的小茶壺,把玩在一個老者手中。他幹枯發黃的手指戴滿珠寶金戒,著一身正黑色服飾,發色灰白眼洞深陷,右邊太陽穴一大塊黑色老年斑,嘴唇幹癟發顫。
沒錯,此人正是冥振府垣老頭了,要說為什麼此處叫做垣府,而不是冥府呢?人們都叫他垣城主,垣老爺,而不用其姓呢?這就要追溯到千年以前,相傳冥家的家族之龐大,可以說屬於我們所有人的始祖。那個時候並沒有階級劃分,人們都自食其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數百年後,不知何因,家族內亂分崩離析,各分為幾個城,城中膽大能為的人被推舉為城主。就這樣,本是一家人,一股血脈的人們,從此形同陌路,各占一方。各城主為凸顯其不同的地位,都各自為自己的城定了名號,姓氏還都是冥,隻是對外的名號不同。定名號撐場麵,手底下的庸人眾多,又為其助陣助威,蠱惑其心,最後終於助漲成了城主的傲視氣焰,一代又一代下來,造就了他們剝削群眾的把手,越發強大,越發殘暴,曆史已成就如今,我看任憑誰都是無法改寫了。“老爺,把他們都帶來了。”那個佝僂背的老頭說道。垣老頭眉頭緊鎖老淚縱橫,眼中帶有絕望般的正自低泣“究竟是哪個王八羔子,偷走了我的寶貝……嗚……”聽到此處,他陰陽怪氣的回複了佝僂背“嗯。”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又說出倆字“說吧。”我與大塊兒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他又不問,心說哪有這麼不把人放在眼裏的。這時坐在左邊角落裏的老黑山開口了,老黑山不說話我壓根都沒注意到他,他坐在那裏如同雕像,一絲聲音也沒有,整個大殿靜的隻剩下城主的歎息聲。隊長突然開口“沒聽見垣城主的話嗎?你們倆倒是說說,呃,說說是在哪撿的土槍?”我們都嚇了一跳,大塊兒欲言又止,我忙答道“垣老爺,是這麼回事,昨天中午午休,我們在一個礦洞中找地方落腳吃飯,就在洞內看見了這個土槍,不知道是誰丟棄的,就帶了回來準備上交,回到礦點聽隊長說垣府丟失一寶,就一心忙著抓賊,回木屋打算找些棍棒對付小賊,情急之下就把槍落在了我們木屋凳子上,結果被二黑他們搜查到,然後就交與隊長了。”垣老頭似魂飛魄散一般,並沒有說什麼,我都懷疑他到底是聽沒聽,心說這老不死的,這“黑煤球”就那麼重要嗎?槍支的事兒都壓不過它?隔了好一陣,垣老頭終於開口“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老黑山趕忙起身“唉嘿嘿,垣城主,沒能給您幫上忙,還給您平添憂慮,實在不該,回去之後我定要好好教導他們,您保重身體,我們就先去忙啦。”說罷回頭見我和大塊兒呆若木雞,踢了我倆一人一腳,小聲說“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