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闌珊玉佩罷霓裳
莫把瓊花比淡妝。誰似白霓裳。別樣清幽,自然標格,莫進東牆。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與淒涼。可憐遙月,冷煙和雨,疏影橫窗。
——納蘭性德《眼兒梅》
戴望予今天下了朝,上了府裏的轎子。車轎緩緩前進著,戴望予感覺有些累,閉上眼,將背靠到軟墊上。戴望予覺得今天在朝堂上頗有些不順,雖然自己是二品大臣,在朝中也是頗有聲望。但是今天吿自己一狀的是太子,未來的子夜國國主,說是自己瀆與職守,任下官受賄,還好沒有足夠的證據定罪。
戴望予想不明白,自己做人一直是輕易不會招惹比自己有權勢、更富貴的人,對同朝官員也是,有相同意趣的,都成為垓下之黨;政見不合的官員,都虛與委蛇,一旦要針鋒相對,便絕不手軟。至於太子,是什麼時候跟自己杠上的。
“咦?難不成是惹了太子身邊的人?”戴望予突然想到了徐家,徐家以前那荒唐淫逸的寶貝獨子,曾經不就是太子侍讀嗎?難道太子在責怪自己上次毫不留情,撂倒他的人。戴望予想到這,隻覺理虧,自己本來也不會輕易挖太子牆角的,還敗壞太子名聲,隻是當時宰相說,這樣保定能扳倒徐家,自己可以借此升官,平步青雲。
“升是升了官,但也是隱患無窮。可嶽父大人說,一定沒問題的,嶽父還說……”戴望予自言自語,“會不會是嶽父大人有問題。”戴望予這念頭一來,便止不住地開始懷疑自己的嶽父大人。從頭到尾都是宰相在煽動自己鏟除徐家,用利益誘惑自己,他卻不出手,不就是怕一朝得罪太子,沒有好果子吃!
戴望予想到這,一肚子火,卻發作不得。“這宰相可真會做人,丟了個傻兒,還賺了個可以利用的卒子!”戴望予一拳打在了車轎的轎壁上,車轎有了明顯的震動。
小廝們感受到了轎子內裏的動靜,停了轎。待轎落地後,一個在最前麵引路的小廝屁顛屁顛地小跑到轎跟前,行禮道:“老爺,有何吩咐?”聲音裏透著一股殷勤的口氣。
戴望予本就一身氣,這小廝剛好成了出氣筒,倏地掀開轎簾,毫不留情地罵道:“誰讓你停呢!主子都沒說話,你這個奴才自作什麼主張!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那小廝看到戴望予一臉鐵青,嚇得畏畏縮縮的,小聲囁嚅著:“老爺,這不到了您最愛逗留的清陽湖了,奴才才敢停下的!”
戴望予往周圍一看,果真是清陽湖。傍晚的湖麵起了一層霧氣,朦朧中更添幽靜和神秘。這種靜謐恰好除了心頭的浮躁,從腳底浮上一層沁涼。緩緩向湖邊走去,身後的仆人乖乖地待在原地。
任青兒躲在不遠處的草叢裏,看著戴望予走近,內心一緊。大眼巴巴望著戴望予挪動的腳,小手捏成了拳,手心裏緊握的是給任紅兒報信的石子。她的牙把嘴唇咬出了淺淺血跡,卻更顯臉色的蒼白。她安慰自己說,如果成功了,姐姐就真的變鳳凰了,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了。雖然姐姐不是很情願的,但是即使不嫁給戴望予,也沒有自由選擇的機會,或許這真的是對的選擇。
任青兒閉上眼,用了最大力氣,破釜沉舟,把石子往後一甩。“噗通”小石子落入了湖裏,泛起陣陣漣漪。任紅兒收到信號,迅速脫掉罩衣,下了湖。秋天的湖水,真的很涼,侵襲著任紅兒滑嫩的皮膚。“紅兒,忍一會就好了,為了妹妹和自己,這一切都值得!”任紅兒碎碎念。然後逼自己放鬆,龐若無人地開始哼著小曲,洗著澡。
戴望予透過隱隱霧氣,看到了湖裏依稀有一個身影,霧氣升騰,影影綽綽。不知不覺,戴望予被一步步吸引走了過去。待走近,聽聞少女“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宛轉的歌聲。
戴望予走到離湖畔有些距離的地方,不敢再走近,怕打擾了那一份美好,傻傻地看著。任紅兒正好背對著戴望予,用指尖拂起涼涼的清水,緩緩撫摸自己光潔的皮膚,從肩上滑到浮在水麵的手臂。
任青兒繼續躲著,看著這一切的發展,心糾得緊緊地,身上想被火燒到一樣,看到戴望予愣愣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又急又有些澀澀地痛。姐姐做了如此大的犧牲,如若不成功,會有什麼下場。
終於,任青兒清楚地看到戴望予嘴角吞咽了一下,好像腳還若有若無地往前邁了一小步。青兒看到有希望了,心卻抓得更緊。
這時,任紅兒剛好微微轉過身,側著臉。戴望予看到了她的半張臉,戴望予覺得自己全身發熱,身體裏一個不安分東西的亂跳著。霧不知什麼時候散去,他現在能清晰看到佳人浮在水麵的半身,還有她的側臉。發髻被她簡單挽起,束到腦後,更顯嫵媚。耳邊卻漏下一兩縷發絲,撩撥著某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