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
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
——《生查子》
徐婉娘都不記得什麼年份,什麼時間了,隻是兩眼呆呆地看著門口。
“夫人,該用餐了。”任紅兒輕輕歎了口氣,便打開裝有飯菜的提籃盒,拿出幾碟菜。任紅兒不敢多說,也不敢將眼光停留在飯菜上。一碟清炒白菜,一疊苦瓜,一疊豆腐。紅兒知道,夫人吃的是和她們下人一樣的東西。
幾年前,錢欣和那幾名侍妾還沒進門,徐婉娘管家,廚房、下人都伺候得殷勤。可錢欣她們一來,戴望予便將管家的權利交給了錢欣。可惜錢欣傻,戴望予便另兩名侍妾輔助錢欣,實質上由二人管理。
“乒乓”一聲,桌上的飯菜全被徐婉娘揮在了地上,瓷盤脆弱不堪,摔成了好幾半,落成三三兩兩,在泥地上打著滾。
“夫人息怒,我們也沒辦法啊!現在戴家都歸錢家管,那兩個媳婦吩咐廚房的,故意讓我們難看!”任紅兒慌張地說。
“錢家?不就是有錢有權嗎?都是仗勢欺人的狗東西!”徐婉娘憎恨地說道,說這話時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站不穩,一個趔趄,任紅兒趕緊扶住徐婉娘。安慰她說:“是啊!她們都不是好人!可是夫人,我們莫要生氣,不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啊!”
“不懲罰自己!我也想啊!那兩個騷狐狸仗著有幾分顏色,誘惑戴望予,隨便欺負一下,我也認了,但她們是越來越過分,還當我是側夫人嗎?”徐婉娘潰敗的說,一個“側”字咬得很重,有些戲謔又有些自諷口味。
徐婉娘突然不說話了,眼睛習慣性地呆呆望著。任紅兒見她不說話了,便開始清掃地麵。正掃到徐婉娘跟前時,突然被徐婉娘炯炯眼神打量著。任紅兒從小就在徐家伺候徐婉娘,算是最了解她的人,這瞬間由呆滯轉為精光的眼神,讓任紅兒感到害怕。
徐婉娘仔細打量著任紅兒,猛然覺得眼前的人兒也是個大美人一個。
墨黛深深襯白皙,玉目盈盈春波放。
誰家小女窈窕身,落入深巷珠蒙塵。
“紅兒,你從小就和我一起長大,我待你可好?”徐婉娘略抬起下巴,認真地看進任紅兒的眼裏。“當然,夫人待紅兒如親生姐妹,紅兒感激不盡,願意一生跟隨夫人,伺候夫人。”“紅兒啊!還記得當初在徐家時,你妹妹任青兒不小心打碎了我娘的喜愛的花瓶,被我娘知道了,要賣掉青兒,還是我親自去為她求情,老夫人才把青兒留下來,讓她在我身邊做丫頭,免受了其他人淩辱之苦。”
任紅兒趕緊跪在地上,哽咽著說道:“夫人,奴婢知道沒有夫人,就不會有奴婢和青兒!”任紅兒表明了自己忠心為主的意願,著急得等著徐婉娘的下文。
“紅兒,姐姐我有個忙,要你幫下啊!”徐婉娘扶起任紅兒,雙手緊握住任紅兒的手,深深地看著任紅兒,有種孤注一擲的感覺。“啊?奴婢能幫得上忙嗎?夫人,您請說,奴婢能做的,定當全力以赴。”
“紅兒,你知道的,那兩個賤人現在正當寵,早已騎到我頭上。”徐婉娘眼裏有些哀怨,轉過身,背對著任紅兒,“其實現在我真的不期待那個負心人再回心轉意,隻希望有一天日子不再過得這麼受氣,或是……”任紅兒認真聽著徐婉娘講話,忽然看她停了下來,轉過身,
看著自己,眼神裏竟然有一種哀求,“或是可以逃離這裏。”
任紅兒還是嚇了一跳,怯懦地說:“可是夫人,奴婢隻怕有這顆心,沒這個本事!”徐婉娘聲音柔和下來:“先別這麼妄自菲薄,你看看,這柔嫩嫩的臉蛋兒,可真是我見猶憐啊!”徐婉娘捏著任紅兒的下巴,逼她仰著頭。
任紅兒心裏忐忑不安,身體有點顫抖,滿眼疑惑地看著徐婉娘。“紅兒啊,你想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嗎?再也不用看他人臉色,不用起早貪黑,做一輩子也掙不到幾個錢,還是一輩子奴隸。”任紅兒低著頭,悶悶地說:“夫人,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天生就是這個命。”徐婉娘繼續誘導她:“紅兒啊!你難道不想出門時總是花轎抬來抬去,每天都有下人來伺候你,有上乘的燕窩等著你來吃,還有漂亮的衣裳。”說到這裏,徐婉娘故意頓了頓,盯著任紅兒的麵龐,不放過她的一絲表情。她看見任紅兒眼睛確實亮光一閃,有些期待與興奮地看著自己。
徐婉娘繼續按著自己的計劃走,邊撫摸著任紅兒的手,邊說道:“你知道的,女人啊,要想過上好日子,要麼得出身在富貴之家,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奴婢知道。”任紅兒臉上是一片認命的死寂。
徐婉娘很滿意她的反應,笑著繼續說道:“你看看你,幹嘛這麼早失望啊!女人啊,像你這麼漂亮也不錯,可以嫁給有錢人家啊!”任紅兒迷惑地望著徐婉娘。“紅兒,想跟我做姐妹嗎?”
任紅兒愣住了好一會兒,稍明白怎麼回事時,趕緊再次跪在徐婉娘麵前,“奴婢不敢!”“有什麼不敢的!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性格太老實柔順了,反倒沒有你妹妹青兒聰明靈巧,小小年紀已懂得靈活機變!”徐婉娘歎了口氣,她也懷疑是否能擔任她的計劃,這任紅兒根本都不善於攻心計,怎麼鬥得贏那兩個妖精。可是,隻有紅兒了,青兒雖然也嬌俏,但是才十一二歲,戴望予還不好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