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指的時候,那個惡霸的手下正好望向他們這裏,發現了幾人後,附耳同那個惡霸說了什麼,惡霸一臉怒意往這邊看來。清河卻沒有見到這般場景,一眼盯著夥計。
“她們娘倆家裏剛死了男人,這些人追著要債,說是不然就將她女兒賣給花樓。”
“因病欠下的債?”
“小姐好眼力。”
“這些人渣。”清河回頭往下一看,那惡霸提著那個小孩的衣領,眼睛卻盯著清河三人,邊往飯館裏來。
阿赫挑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怕是要翻天了。”
方楚覺得無趣,坐回去,拿過夥計剛上的酒,自酌一杯。
淡淡道:“我不想惹事。”
阿赫拍拍他的肩頭:“我也不想。”
夥計瞟了一眼外麵的情形,嚇得不行,蹬蹬蹬的往樓下跑。
修遠叫住他。
夥計轉過身來。
“你這樣下去會撞見他們的。”
“哦,對。”
夥計聞言蹬蹬蹬又回到了樓梯口,兩邊看了看,猶豫了一下,往左邊跑去。
清河忍住笑意,幾人忽然就來了食欲,紛紛擺開筷子開始繼續吃。
夥計的聲音剛剛消失沒多久,便又聽一群蹬蹬蹬的聲音。亂七八糟的往樓上傳。
清河苦著一張臉。
“剛剛他沒有關門。”
修遠將她夾進自己碗中的青菜往外挑。
“早就看到了。”
清河看見了,一筷子打在他的手指上,惡目相向。
“不許挑食。”
“沒關係,他進不來。”阿赫看著小黑,對著清河示意。
清河護短。
“你怎麼不去打,人家還有傷在身。”
“那我還不是傷痕滿身。”
“什麼傷?亮出來看一看,我比較一下。”
“情傷。”阿赫哭著臉捂著胸口。
清河將修遠挑出來的青菜們一夾夾起來,往他碗裏一送,笑得十分溫柔。
“來,吃完青菜就好了。”
阿赫臉更苦了。
“我也討厭青菜。”
清河一臉正色。
“胡說,這是‘情’菜。”
修遠無比同情的看著阿赫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往嘴裏送“情”菜。
方楚也一臉爽笑看著他將將將“情”菜送入肚子,挑事兒的便上門了。
清河本是背對著門口,覺得背上沒長眼睛,沒有安全感,便將凳子往方楚身邊挪了挪,覺得放單一個小孩有辱三觀,便又將凳子十分不舍的往修遠的旁邊挪去,挨著他,望著門口。
那個惡霸,估計沒見過多少不怕他們的,見幾人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還有一個女人直接無視他,板著一張凳子挪來挪去。頓時怒發衝冠。
喝到:“剛剛是誰用手指指的我?”
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觀鼻鼻觀心,沒人答應他,紛紛等著他下一個動作。
“磅”惡霸個頭很大,一拳砸在門框上,眼見那個門搖搖欲墜,清河心疼銀子,怕是又要破費了。
“是她。”
站在惡霸身旁一個尖頭尖腦的小弟十分的囂張,指著清河。
清河看看自己,又看看修遠,再看看阿赫和方楚看著自己,遂抬起撐在桌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那人點頭。
“不,不是我,是他。”
說完,眾人隨著她白玉蔥蔥的手指看向阿赫,阿赫本來喝著小酒看著戲,被清河莫名其妙的一指,表示十分無奈。
“不,老大,就是那個女的。”
“真的不是我,小哥看花眼了罷。”
清河一本正經。
惡霸來回看了幾人一圈,怒道:“管他是誰,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說著抬腳就往房內走,腳伸到一半,哎呀一聲又縮落了回去。
掀起褲腳一看,一顆豌豆緩緩地從褶皺中滾出來,滾到地上,再滾下樓梯。
清河看著那顆豆子滾遠了,見惡霸心有不甘的看著她們,聳聳肩,攤開手。
“這次不是我。”
阿赫邪邪一笑,將一顆花生豆扔進嘴裏,嘎嘣的咬開,見惡霸看著自己,就拿起一把花生豆。
“我沒有豌豆。”
清河也轉過身,似乎很好奇:“那是誰?”
三人癟癟嘴,表示不知道。
徹底激怒惡霸們了,幾個人何時受過這等屈辱,抬腳惡狠狠紅著眼衝進來,腳還沒踏進房門,“啪啪啪”幾顆豌豆掉下去,隨即隔了幾秒,一陣哀嚎,走在前排的幾人紛紛收回腳,蹲下身子,揉著腳緩和疼痛。
清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著遍地的漢子抱著腿哭,實在是忍俊不禁,又不好笑的太大聲,隻能無聲的默笑,笑得一抽一抽的,臉上肉疼。
惡霸太生氣了,鼻孔裏都冒著火,將手上的刀往屋裏扔進來。修遠眼明手快的將清河往後一拉,兩個人往後仰去,那把刀險險的從眼前飛過。
阿赫同方楚兩人齊站起來,冷冷的看著那個惡霸。惡霸身上一陣惡寒,打了個哆嗦,不敢再進一步,原地罵了兩句,提起那個小女孩準備往下走。
“等等。”
清河已經立起身。
“放下那小孩!”
惡霸一回頭,臉上被“嘭”的揍了一拳,手上無力,哭著的小女孩穩穩地落進阿赫的懷中。
惡霸吃痛,一還手,一隻手瞬間骨折。
“老大。”
四周的小弟們關心驚道。卻又不敢上前幫忙,局促的擠在一邊,讓出一條路來。
阿赫踱回房間,用腳後跟一勾,關上搖搖欲墜的門。
門外傳來惡霸頭頭粗噶的哀嚎,和怒罵,怒罵生中還伴著不服氣的威脅。
“你們等著!”
清河終於哈哈大笑起來,對著門口,朗聲道:“可是我們已經吃好了,馬上就要走了。”
門外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估計是哪位走得太焦急,不小心滑到了一樓梯。
阿赫放下孩子,蹲下身,摸著她的臉龐。
“你娘親在哪裏?”
小女孩跑到窗邊,街上已經沒有她娘親的蹤影了,小女孩本來停止了哭聲,但看見娘親不在了,又不敢大聲哭,隻憋著一泡淚在眼中打轉,癟著嘴,十分委屈。
清河見她與修遠相差不了幾歲,便慫恿修遠勸慰一番。
修遠視而不見。
她隻得親自上陣。
安慰道:“小妹妹,你帶我們去你家裏。就能找到你娘親了。”
她憋著淚水點點頭。
清河一行人走到樓下,見著掌櫃的,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將你們店中的門毀壞了,我賠償給你們。”
掌櫃的一陣激動,樓下的人大都目睹或者耳聞了方才的情形,此刻對清河等人的崇拜,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哪裏還舍得讓她破費。
“掌櫃的,他們替大家夥出了一口惡氣,哪裏還能收錢啊。”
“對呀……”
“對啊……”
“對啊。”
……
清河十分感動,掌櫃的也十分感動,推回清河的錢,憨厚的笑著。
“就當是老夫請各位公子小姐的吧。”
清河也不做虛禮,便收回,道了謝。五個人在眾人膜拜的目光被恭送出了店。
“好風光啊!”清河本來挺直脊背出來的,但一出店門,到了街上抑製不住感情,便現了形。
阿赫沒理她,方楚看著她笑了笑,修遠似乎覺得有點丟人,站到阿赫身邊去了,她牽著小女孩,埋怨的看著阿赫和修遠。突然察覺到什麼驚道:“哎,你們兩個長得好像!”
阿赫和修遠一陣錯愕,對視一眼。
“真的很像。”
清河再次強調。
阿赫點點頭,一本正經看著清河:“我們是一個爹生出來的。”
清河覺得沒意思,嘖嘖嘴,不想再看他。
幾人跟著小女孩一路走到一個老宅子門前。小女孩一見家門,鬆開清河的手,跑進敞開的門中。清河攆也攆不及,幾個人跟在後麵稀稀拉拉也進了門。
一進門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
小女孩站在一旁,十分安靜,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紅著眼睛卻擠不出淚水。
方才在集市上磕頭的她的娘親,此刻睜著雙眼躺在地上,衣服淩亂,似乎被人強暴過,她手邊不遠處還躺著一把菜刀,估計是掙紮的時候失手掉了的。身上沒有流血的地方,但脖子上有淤青,應該是被掐死的。
小女孩安靜的站了一會,突然跑出去,走了十幾步路,經過幾家緊閉的宅門口,停在一家麵前,跨上台階,麵如死灰的蹬蹬蹬的錘門。
錘了很久,沒見裏麵有人答應,她還是不折不休的一直大力的錘。
清河等人追出來停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她看上去隻有八九歲的樣子,個子也不高,在雪地瑟瑟發抖著打著門,每一聲似乎都打在幾個人的心上,咚一聲,又咚一聲,但每一聲似乎又像打在海水中,連回音都沒有剩下,隻覺得心中無盡的寂涼。
清河捏緊拳頭,正準備上前。裏麵突然應了一聲。
“誰呀?”
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還是不停地錘,清河眼見她的手開始流血,血滴到她破舊鞋邊的雪地上,染成一簇紅梅。
“不要敲了,死人啦?”
女人沒好氣的哐一打開門,正準備罵,被小女孩伸到半空中停下來的血手嚇得頓住了。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清河等人,見他們望著小女孩,又一身貴氣,輕下聲音。
“容紀,你幹什麼?我們家小玉不在家裏,你到別處去尋一尋。”
小女孩沒聽她的話,自顧自的往她家裏衝進去。
“誒誒,你幹什麼?我說了沒在家,你不要進去。”那個女人一邊注意清河等人,一溜神,便讓她跑進屋子裏。隨後追了上去,邊墜邊欲扯住她。
清河看了一眼方楚,幾人馬上追過去。
容紀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一個房間,那個女人阻止不及,嘩的門被她推開。
等到清河方楚和阿赫趕到的時候,便見一個女人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而容紀定定的站在一旁,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她站在門口,門內一個男子吊在空中,已經息氣了,門邊坐著那個女人,一臉失神。
清河走過去,捂住她的眼睛,將她往後拖。
“我們走。”
她也不掙紮,乖乖的任她去。
阿赫抱著容紀,將將走到大門口,倚在門上的女人突然一陣大哭。
清河往裏麵看了一眼,無奈的搖搖頭,跟著他們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