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陽鄙陰
口蜜腹劍、口是心非、兩麵三刀、陽奉陰違等等,這些是陰謀家慣用的伎倆,這些伎倆,連同陰謀家本身,一向為世人所唾棄。在秦漢時期,陰謀和智謀是一個意思,那時的陰謀不具有貶褒的意思。陰,不過是放在暗處,形容一種思考狀態。而且智謀同世界萬物一樣,它所具備的陰陽之分有多重含義,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既有懷抱個人狹小目的的陰謀詭計,也有治理國家的宏圖大略。但陽謀始終占據著智謀的主要部分。在百舸爭流的諸子百家時代,老子、莊子、孔子、孫子、韓非子、蘇秦、張儀等等這些思想家、軍事家、縱橫家,各路智謀家,群星爭輝,為了各個諸侯國的生存、發展和壯大,為了個人的仕途和聲望,紛紛獻計獻策,一時間,高謀迭出,奇計橫生,有力地推動了當時社會的政治、軍事、經濟的興旺和發展,也極大地影響了後世,但他們的智謀卻並非現代人所理解的陰謀詭計所能完全概括的。我們中華民族對待智謀、使用智謀,對於陽謀都是非常推崇的、非常尊敬的。對於陰謀,尤其對在人民內部,在軍隊內部、單位內部那種煽陰風,點鬼火,說小話,兩麵三刀,陽奉陰違,阿諛奉承,吹牛拍馬的行為和思想,一直是鄙視的。隻有大家都鄙視這種陰謀詭計,單位的正氣才會上升,邪氣才會被抵擋。所以,鄙視陰謀,崇尚陽謀,也是我們用謀的一個基本原則。然而,在色彩斑斕的大千世界裏,美與醜、陰與陽、奸與忠、正與邪,無時不在共同的時間和空間中存在和延續,陰謀家不會隨著善良人們的詛咒而絕種,陰謀詭計更不可能在世界上自動絕跡。社會科學技術的發展,人民文化教育的提高,文明程度的進步,都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客觀現實,隻是陰謀家把自己的臉譜畫得更加巧妙和誘人,他們的陰謀詭計則更加陰險和詭秘,具有更大的欺騙性罷了。善良的人們要在充滿險灘暗礁的激流中駕駛生命之舟勝利地航行而不被顛覆,就必須具有識破暗礁的眼力和繞過險灘的本領,就必須通曉陰陽之謀,熟練破奸之法。
軍閥混戰中,陰謀詭計滿天飛,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軍閥們為了爭奪地盤以成霸業,往往視民如草芥,不惜屠殺人民,搶劫人民的財物。陳壽的《三國誌·董卓傳》中記載了這種情況,羅貫中的《三國演義》雖不全部是史實,也有生動的記述:“(董卓)嚐引軍出城,行到陽城地方,時當二月,村民社賽,男女皆集。卓命軍士圍住,盡皆殺之,掠婦女財物,裝載車上,懸頭千餘顆於車下,連軫還卻,揚言殺賊大勝而回。”(第四回)第六回中記載:董卓想西遷都長安,司徒楊彪曰:“關中殘破零落。今無故捐宗廟,棄皇陵,恐百姓驚動。天下動之至易,安之至難。望丞相鑒察。”卓怒曰:“汝阻國家大計耶?”太尉黃琬曰:“楊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時,焚燒長安,盡為瓦礫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無一二。今棄宮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司徒荀爽諫曰:“丞相若欲遷都,百姓騷動不寧矣。”卓大怒曰:“吾為天下計,豈惜小民哉!”遂下令遷都,限來日便行。李儒曰:“今錢糧缺少,洛陽富戶極多,可籍沒人官。但是袁紹等門下,殺其宗黨而抄其家貲,必得巨萬。”董卓即差鐵騎五千,遍行捉拿洛陽富戶,共數千家,插旗頭上,大書“反臣逆黨”,盡斬於城外,取其金貲。李、郭盡驅洛陽之民數百萬口,前赴長安。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於溝壑者,不可勝數。又縱軍士淫人妻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動天地。如有行得遲者,背後三軍催督,軍士手執白刃,於路殺人。卓臨行,教諸門放火,焚燒居民房屋,並放火燒宗廟宮府。南北兩宮,火焰相接;長樂宮廷,盡為焦土。又差呂布發掘先皇及後妃陵寢,取其金寶。軍士乘勢掘官家墳塚殆盡。董卓裝載金珠緞匹好物數千餘車,劫了天子並後妃等,竟望長安去了。董卓的殘暴行為令人發指,但曆史上將百姓作為智謀籌碼並非隻有董卓一人。《三國演義》第三十三回還記載:郭圖謂(袁)譚曰:“來日盡驅百姓當先,以軍繼其後,與曹操決一死戰。”譚從其言。當夜盡驅南皮百姓,皆執刀槍聽令。次日平明,大開四門,軍在後,驅百姓在前,喊聲大舉,一齊擁出,直抵曹寨。兩軍混戰,自晨至午,勝負未分,殺人遍地。操見未獲全勝,棄馬上山,親自擊鼓。將士見之,奮力向前,譚軍大敗,百姓被殺者無數。為了自己的利益,在戰爭中不惜殺害老百姓,犧牲公眾的利益,這種智謀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容易遭到人們的唾棄。而同樣是不擇手段的智謀,曆史上有人卻做得很巧妙。他們或者“以敵借敵”,分化敵人,或者借他人之手鏟除異己。而不擇手段的智謀,還更表現在對既不是自己的敵人也不是異己的屠殺上麵。《三國演義》第十七回記載曹操借王垕之“頭”以防兵變的故事,就是不擇手段智謀的典型。“操軍相拒月餘,糧食將盡,致書於孫策,借得糧米十萬斛,不敷支散。管糧官任峻部下倉官王垕入稟操曰:‘兵多糧少,當如之何?’操曰:‘可將小斛散之,權且救一時之急’。王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聽,無不嗟怨,皆言丞相欺眾。操乃密召王重入曰:‘吾欲問汝借一物,以壓眾心,汝必勿吝’。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頭以示眾心。’垕大驚曰:‘某實無罪!’操曰:‘吾亦知汝無罪,但不殺汝,軍必變矣。汝死後,汝妻子吾自養之,汝勿慮也。’垕再欲言時,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門外,一刀斬訖,懸頭高竿,出榜曉示曰:‘王重故行小斛,盜竊官糧,謹按軍法。’於是眾怨始解。”曹操的智謀雖解了眾怨,但並小足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