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終與君知,許來生誓(1)(1 / 2)

高天磊的死,讓高太太一時承受不住,病倒在了床榻上,身體日益衰弱。仇少白請了最好的醫生到高公館醫治,卻終究沒能挽回這位已肝腸寸斷的老人的生命。高中義也在一夜之間白了頭發,竟變得有些癡傻了。

初陽在街上連殺一位細作與皇軍中將的事,驚動了整個上海城,這讓仇少白每時每刻都將心提在嗓子眼兒裏,加之之前合作的事,日本人又怎能輕易算了?她留在這裏多一秒,就會有多一秒的危險。可是經由這件事,初陽的病又更重了起來,幾乎總是處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仇少白便又將她送到了塵園去,那裏遠離城中心,總是清靜些。可即便如此,她也隻有在被仇少白抱著時,才會稍稍平靜下來。

這一日,在塵園的書房中,仇少白本是在與唐漢生商議將高中義與初陽一起送走的事,那塵園的上空卻是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飛機引擎聲。

桂巧正給兩人端了茶水來,隨口道:“真是奇了怪了,咱塵園上不著村下不著店的,幹什麼突然把飛機飛到了這邊來轉悠?”

仇少白倏地從椅子上站起,跑到窗邊來看,果真見到耳目山的上空有一架日本人的飛機在那盤旋。

唐漢生道:“白爺,看來他們知道您會在這個時候將夫人送走,這分明就是在給您威脅。”

仇少白臉色大變,坐到沙發上去,想了一會兒,方道:“漢生,去給山本女士掛電話,就說我要見她。”

唐漢生驚道:“白爺,您不會是要答應跟那山本女士合作吧?”

他揮揮手,道:“少廢話,讓你掛你就掛,若她問起時間,就說讓她來定,我仇少白這次將帶著十二萬分的坦誠赴約。”

唐漢生知道他做事從來都是有著自己的分寸,雖心中還有疑惑,卻也不敢再問,隻好應了下來。

仇少白回到臥室的時候,初陽正蜷縮著身子坐在床上,因為丫頭剛剛伺候著喝了藥,所以這會兒還算安靜,她正抱著雙膝看著窗外。仇少白輕輕地走過去將她牢牢地抱在了懷裏,拿下巴去蹭她的臉頰,叫她:“初陽,你在看什麼?”

她伸手指了指窗外,喃喃道:“少白,放風箏…”

這是她生病以後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仇少白的心中瞬時激動起來,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麵對著自己。她身子本來就弱,經過這麼多事更是瘦得厲害,那樣握著她的肩膀好像稍一用力就要碎了。仇少白用手捧著她的臉頰,追問道:“你叫我什麼?我是誰?”

她使勁兒地擺著頭,並不理會他的話,依舊那樣歪著身子看外麵轟轟隆隆的飛機,並固執地伸出手指去指給他看,再回頭卻是對他露出一個傻傻的笑來,她道:“風箏,少白帶陽陽放風箏。”這樣說著,她突然掰開了他的胳膊跑到了床邊去,那樣赤著腳在地毯上轉著圈圈,嘴唇微微嘟起發著嗚嗚的聲音,道:“少白放手,風箏飛…”

他恍然怔住。

原來她竟是在模仿兩年前的那個場景,那時他剛剛從山東逃了一天清閑回到上海,就在訓練場前麵那廣闊的田野上,在和風徐徐的秋日午後,一大片一大片的稻子金燦燦的,她手拿著線圈在田野裏奔跑,他便跟在後麵將那風箏高高舉著,她笑顏如花,一邊跑著一邊回頭看他,喊著:“少白快放手,讓風箏飛起來吧…”陽光就落在她那輕輕飛揚起的發絲上,似夢如煙。

有溫熱的東西自他的眼中流了出來,他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她歡喜的樣子。她卻是突然停了,走到他的身邊來,伸出手擦他臉上的淚,道:“不哭,不哭…”他終是再也無法控製胸前就要湧出的哀痛,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聲音哽在喉嚨。他吻了吻她的耳朵,輕聲道:“初陽,這一輩子我欠了你的,要如何去還…”

她趴在他的肩上,眼裏竟也有光閃了閃,雙手學著他的樣子輕輕摟在了他的背上。

與山本女士約定的時間很快便定下來了,仇少白最初的動機本是想要為初陽的離開爭得時間的,但心中大義卻又不允許他放過這個刺殺山本的絕好機會,所謂擒賊先擒王。所以在時間地點確認之後,他便又緊急與陸向天、饒戚等進了議事廳,商議起埋伏刺殺之計。

會議結束後,仇少白親自去買了往香港的票,回到塵園之時已是半夜一兩點鍾,臥房裏的燈卻還是亮著的。他走進門去,掃了掃肩頭的落雪,便有丫頭上來侍候他把衣帽脫了。他搓了搓雙手哈了口氣,問:“夫人還沒睡嗎,怎麼還開著燈?”

丫頭一邊給他掛著衣服,一邊道:“夫人今天突然暈倒了,密爾醫生來看過,這會兒剛走。”

他大怒,道:“什麼?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說著便往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