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默默坐在雙杠上，望著遠方從早上就一直打球的黎翰，他沒有停下一刻，球服一點一點被汗水浸濕。
默默的瞳孔一點一點縮小，直到沒有了縫隙，她跳下。
“夠了，你已經一秒不停地打了四個小時了。”默默劫過他的球。望著這個累得狼狽不堪的男子，視線慢慢地轉移，慢慢地黯淡。黎翰轉過他側著的臉頰，“那我還能做什麼？”他有些自嘲，“除了籃球，我什麼都沒有。“你還有我啊，讓默默陪著你好嗎？陪你一起歡樂一起哭，好嗎？”默默抬起手，輕輕擦拭他臉上的汗水，那汗水下麵的世界是那樣的涼，涼得刺骨。
刺痛的畫麵閃過，黎翰的麵容瞬間黯淡。
“嗬，你？你算什麼啊？看看你的大鏡框，看看你的羊角辮，再看看你瘦小的身體，我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和你一起走下去。更何況……”黎翰上揚的嘴角，突然僵住，話在這裏結束了。他深知對黎明的承諾有多重，可是他就是騙不了自己的心，更不願意去傷害那個被黎明視為天使的女子。
“更何況？更何況你還那樣深愛著恬藌對嗎？又怎麼會和我這樣平凡普通的女子在一起呢？更何況……你是那樣的討厭我？”默默忍住淚水，狠狠咬住嘴唇，指甲嵌入手心，卻感覺不到疼痛。黎翰躲過她的眼神，向和她背向的方向離開。此刻默默看不清他的身影，霧氣掩蓋了她所有的視線範圍，淚，沉沉地砸下……
黎翰端著剛買好的飯菜，等著默默過來。一個轉身，差點和迎麵走來的人來個親密接觸。
“翰……”恬藌叫住轉身的黎翰。他怔住數秒，恢複平靜的心態。“有什麼事嗎？”黎翰背向著恬藌。
“聽我解釋好嗎？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可以嗎？”恬藌擋在他的前麵。她哀求著。
“你是要給我解釋什麼呢？我應該聽你解釋些什麼呢？”黎翰怔怔地看著她。
“那天……”
“有意義嗎？那天，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恬藌黯然。“我們走到今天的局麵，就算沒有默默，也會是一樣的結局，對嗎？”
“不會的，翰，相信我好嗎？”恬藌輕輕拉住黎翰的衣角。她在乞求。
“要我相信你什麼呢？相信你還愛我？還是相信你是那樣的想要和紀雲炎在一起呢？”
“翰……”
“其實你早在默默出現之前就已經和他在一起了，沒有默默碰巧的事發生，我也會知道的，隻是早晚的問題，因為——”
“不是這樣的，翰，都怪奇默默，當時我隻是想要氣你啊……都是奇默默當初說你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啊，我……”
“夠了，恬藌，你當所有的人都是傻瓜嗎？默默會情急之下說出我是她的男朋友，也是你們安排的，不是嗎？知道為什麼默默吻上我那刻，我沒有推開她嗎？因為你那刻的眼神不是驚訝，也不是憤怒，而是隱隱的滿足。”恬藌沉默，她不再言語，也不再爭辯，她沒有再爭辯下去的理由。
“為什麼要我親自來揭穿你呢？”黎翰凝視她。他所有的痛在這一刻仿佛全都被挖掘出來。默默呆呆地站在他們的身後，聽著這一切的一切，她隻是傻傻地愣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九
“我找到了，翰，我找到……”默默舉著錦旗興高采烈地奔向草地。黎翰回頭。紀雲炎擁著恬藌向這邊走來，默默緩下腳步，黎翰側過臉看著默默，恬藌落寞的眼神。
黎翰抬腳準備避開他們。
“翰……”恬藌他。紀雲炎俯視著懷裏的恬。黎翰停下腳步。“你們就是這樣子過嗎？”紀雲炎擋住了恬藌想說話的衝動，他眼中冒著死灰般的顏色。黎翰像是被激怒的動物，猛地摟過默默：“我們的生活怎麼過，與你們好像沒有什麼關係吧！”
“翰，我……”黎翰狠狠地凝視眼前的恬藌，她第一次在他的麵前那樣的狼狽。眼神裏的疼痛掩飾了他想要逃離的衝動。
他緊緊地摟著默默大步向前走。默默木然地移動著腳步，她沒有掙紮，即使此刻他隻是把她當作逃避恬藌的工具。轉角處，黎翰自然地鬆開默默，“謝謝你，剛剛沒有拒絕我。”黎翰冷淡的聲音。默默疼痛地望著他：“為什麼要說謝謝呢？是我自願的，就算你隻是在利用我，我也會心甘情願！”黎翰沉默，他轉身，邁著沉重的腳步走掉……
“默默，怎麼在這裏？我到處找你呢！”轅子傑從默默的背後冒出來。黎翰停下腳步。
“傑哥哥，你……”默默回頭看著黎翰。
“走，帶你去個地方……”子傑拉著默默向相反的方向離去。
默默不停回頭看著怔站著的黎翰，她看著他在原地，但是卻慢慢地離自己越來越遠。
轉角的後麵，黎翰站立，視線一刻也沒有移開，直到默默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他默然地向前走，仿佛沒有目的，沒有盡頭……
酷吧裏，默默安靜地坐著，黎翰，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木然的女子，瘦小的身軀，黑邊鏡框早已經卸下，羊角辮散開披在肩上，垂至腰間，他們對視著對方。
“這是最後一杯咯。”黎翰挑釁地看著默默。他黯淡的表情長出了微笑。
默默沉默。畫麵定格，黎翰輕輕摔下。默默站立凝視著他：“你是故意的。”
黎翰淺笑著：“是，我是故意的，所以我們打平，你自由了。”
“我不要你故意施舍的自由。”默默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她寧願這樣被他一直捆住，舍棄自由，為了那個和黎明擁有著一樣的心的黎翰舍棄自由，甚至所有。
“那你要我怎麼樣啊？”
“錦旗交給我。”奇默默攤開手掌。
“你的錦旗不是我。”黎翰淡漠地拿起外套走了出去。默默呆滯地望著消失在彩色繽紛的燈光下的背影，怔怔的，良久……
黎翰站在大門外，等著默默回來，他想要給她道歉，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強烈地想要給他當初討厭的女子道歉。
不遠處的身影熟悉至極。
“默默，做我的女朋友好嗎？”轅子傑緊緊地握著默默的手。
默默掙紮著：“傑哥哥……”
“你從小都喜歡我的，不是嗎？”
“傑哥哥，我……”默默掙開子傑的手。
子傑黯然地看著默默。
黎翰轉身，此刻他變得如此的疼，看著她在別的男生手中，他是那樣的耿耿於懷。
默默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她和黎翰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見了，他沒有上課，也沒有出現在學校裏，她隱隱地感覺到，他似乎在故意躲著她。她的視線裏沒有了他，她會著急，她知道他沒有從恬藌的影子裏走出來，但是他不要再折磨自己。這樣她會比誰都痛。
默默怔怔地站立著。黎翰雙手抱著頭，躺在草地上，刺眼的光芒使他緊閉著雙眼。
光芒突然間黯淡，他緩緩地睜開眼睛。默默犀利的目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慢慢坐起，側過臉，看著另一個方向，“有什麼事嗎？”他的語氣很冷淡。
默默的心抽痛著，她感覺眼前的黎翰是那樣的陌生。默默緩緩蹲下，深邃的目光望著他：“你是在躲著我嗎？”黎翰轉過頭，靜望著她，數秒……
“沒、沒有，怎麼會呢？你有事嗎？”他故意轉移話題。
“有，我的事就是陪著你，在你身邊為你做任何事，直到你不再心有餘悸。”
黎翰沉默……“我說過，你自由了。”他黯淡著眼神。
“那不算。”默默倔強地揚起頭。
“離開我，越遠越好……”黎翰淡漠地走掉，沒有回頭。她還有轅子傑啊，在他的身邊，她會不停地受傷，他放掉她，那樣對她才是公平的。因為這樣的遊戲從一開始都不公平，他又有什麼樣的理由要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呢？
轅子傑，緊緊地拉著奇默默：“默默……”默默不停回頭，她看著黎翰遠去的背影，她焦急地想要掙開子傑的手。“默默，做我的女朋友好嗎？”子傑緊緊地拉住她，他焦躁地等著默默的回答。默默轉過身，看著子傑，濕潤的眼眶，淚光閃爍著：“對不起，傑哥哥……”
瞬間子傑變得安靜：“是嗎？那麼我有權利知道理由吧！”
“因為……”默默將手輕輕地放在心髒跳動的地方，“這裏，早裝滿了一個人，再也沒有空間。”淚胡亂地流著。默默怔怔地望著轅子傑。“是他嗎？”子傑手指的軌跡沿著黎翰離去的方向。這樣的答案他早就想到，他知道他會失敗，從默默在他麵前接的那個電話起，他就隱隱地猜到了一切。但是他還是想要試試，想要將最後的希望點燃。默默眼皮沉沉地垂下，她望著腳尖不說話，隻聽見眼淚落下。
子傑緩緩抬起手，揚起默默的臉頰，他輕輕地擦拭她的臉頰，拭去她的淚水，“默默，謝謝你沒有為了不傷害我而欺騙我，你說得沒錯，一旦心裏的位置已經填滿，就沒有辦法再給任何一個人擠出空間，我愛你，就像你深深愛著黎翰一樣，”默默哽咽著，“愛是純潔神聖的，所以努力去爭取你的幸福吧！而我會永遠是默默的傑哥哥……”
默默用盡全部的力氣來呼喊：“翰……”熟悉的聲音總能讓他情不自禁地停下來。
黎翰停下茫然的腳步，轉過身。“翰，不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拒絕我好嗎？”
“嗬，是嗎？你從一開始的義務就是我的出氣筒，而現在什麼都明白了，所以你再也沒有必要受我的虐待了，你應該高興。”黎翰凝視著默默，眼睛裏那死灰般的眼神，狠狠地刺痛著默默。
“你還沒有好，不是嗎？”默默低微的聲音。
“我的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了，你是自由的，所以……不要再跟著我。”黎翰凝重的語氣充滿整個空間。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氣氛凝結，良久。“因為……我、討、厭、你，討厭你，不明白嗎？”
霧氣蒙蔽了雙眼，此刻默默看不清任何事物，她揚起頭，哭著跑開……
黎翰重重地倒退，仿佛身體怎麼也支撐不住。他呆滯地望著遠方，木然地走著，他和恬藌擦肩而過，他感覺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翰……”恬藌衝上去，緊緊抱著黎翰的腰，“翰，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黎翰像是驚醒的孩子，牽強地笑著。“翰，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恬藌苦苦地哀求著，淚水浸濕黎翰的衣服，“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裏，我好不習慣……”
“可是……我早已經習慣沒有你的日子。”黎翰輕輕揮開恬藌的手，沒有回頭，他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恬藌跪坐在地上，她知道過了這次，她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她終究後悔她錯過了他。無論多麼的痛，也不會有回轉的餘地，因為多少次黎翰的眼神都告訴她，他已經愛上了奇默默……和黎明所說的一樣，他終究會愛上默默。因為她是一個讓人無法抗拒的善良的女子。
天空漸漸黯淡下來，正如瞳孔裏的顏色，灰暗。雨一點一點，慢慢變大，黎翰不知道他已經到了哪裏，他停下疲憊的腳步，閉上雙眼，慢慢揚起頭，張開雙手，讓大雨衝刷著，任雨水衝洗他的身體，甚至衝走他所有的記憶。
突然間，雨水停了，黎翰慢慢睜開眼睛，粉紅的顏色映滿眼簾，順著傘臂的方向，熟悉的麵容閃現在眼前，他使勁搖搖頭，他以為這隻是他的幻覺，使勁敲打自己的頭，可是眼前的人還在，他似信非信地喊出那個名字，“默默……”默默怔怔地望著濕透的黎翰。“我叫你離開了，不要再跟著我，為什麼還要回來呢？”黎翰凝視著默默，他瞪大雙眼。奇默默沉默，她隻是看著他，隻這樣看著黎翰……
對視，良久。黎翰錯過默默的身子，向遠處走去，默默安靜地掉著淚水。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夢見了黎明……”黎翰怔住，停下前進的腳步。
“我喜歡你，喜歡你就像是我的空氣和陽光，沒有這分堅持就不能活下去……你就像黎明派來的禮物一樣，讓我怎麼也放不下抹不掉，連帶著心也自己控製不了了。”默默用盡全部的力氣，她喜歡他，她不再隱藏這個秘密，她要像子傑說的一樣，努力去爭取自己所喜歡的，不管有多難、多痛。黎翰慢慢轉過身，雨水般的簾子擋住他的視線，可是此刻他看她卻是那樣的清晰。他大步向前，急促的步伐離默默越來越近……默默緊緊地握住傘臂，她不知道這樣的結局會是什麼。黎翰怔怔地站在默默麵前，他凝視著她，良久，他將她狠狠地抱緊，雨傘瞬間滑落，黎翰懷中，默默含著淚水笑了，他也笑了。
他們早已把對方寫進了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