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猛地彈起，似乎受到驚嚇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接聽電話：“好，馬上就來……”電話那邊傳來的卻是嘟嘟的聲音，她失落地放下電話，淺淺地笑著，輕輕敲打自己的腦袋：“奇默默，是做夢了，他怎麼還會找你呢？他是那樣地恨你啊！”
默默繼續她的寫作。泡麵已然冷卻，她依然戴著那副黑色鏡框，依然穿著寬鬆的運動裝。
手機在躁動著，一直不停地響，默默拍拍腦袋，轉過身，看著來電顯示“惡魔來電”。
黎翰架著雙腿，倚在長椅上，邪惡地笑著，看著遠方。默默輕輕地走到他的身後，黎翰早已察覺。“烏龜，你今天總算爬得快了點。”黎翰轉過頭，斜視著奇默默。
默默看著他，不語。
“幾天不見，你變啞巴了啊？”黎翰抱怨。
“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哦，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還沒有愈合，所以你得一直負責。”默默傻傻地看著黎翰。他的輪廓此刻在她的眼裏那樣的清晰，他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輸掉球賽，他也很難過，而他的難過則都是因為她。
“奇默默。”
“啊？”黎翰的聲音喚醒了她。
“我們交往吧！”
默默怔住，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淚水不停地往下掉。她知道她在他的眼裏什麼都不是，但是他不能用她的感情來報複她啊！他喜歡的不是自己，但是他要報複她，所以就連感情的空間也沒有留給她。
“但是你要明白，我並不喜歡你……我，隻是在利用你！”他故意張大嘴巴，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縫裏麵擠出來，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清晰，默默的心徹底碎成一片一片。他就是在捉弄她，在報複她，她早就明白他不是真的想要和她交往的。
遊泳館裏，黎翰和幾個哥們剛剛遊了過來，默默將果汁遞給黎翰。突然果汁在她鬆手的瞬間滑落，順著果汁掉落的方向，默默縱身一躍，“撲通”一聲，她掉進了泳池裏，岸上的男生們笑成了一團，包括黎翰。他是故意鬆開的，他了解奇默默這個傻子會為了接住果汁而不顧一切的，即使掉進她一直都懼怕的水裏。
默默拚命地掙紮著，她不會遊泳，她害怕接近水，黎翰看著她拚命地掙紮，起身。
“撲通！”一個男生比他快了一步。
默默披著毛巾，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抖著。“哎，把頭發擦一下吧！”黎翰已穿好了衣服，將幹毛巾遞給默默。默默狠狠地瞪著他，側過頭不再看他，眼淚在眼眶不停地打轉。“什麼意思啊？我好心好意給你拿毛巾，你這是什麼態度啊？”黎翰有些憤怒。
“不稀罕。”默默倔強地說。
“不稀罕，你可以走啊，幹嗎還待在這裏？”黎翰險些抓狂。默默站立，掀掉披著的毛巾，大步地向前走。
“好啊，你就走吧，大不了，我就向你那些忠實可愛的粉絲透露你是怎樣一個不守諾言的人……”
默默停下腳步，瞪著黎翰。那一刻淚水湧出了眼眶。
六
默默的新書又出版了，沒日沒夜地趕稿生活終於結束，她又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陣子了。她所有的情緒和感情都投入了這本書，她在期待，在期待誰可以讀懂，在期待那個人能讀懂她的內心。這裏麵注入了她全部的心血和精力。
手機振動喚醒了沉思的默默，她緩緩地轉過頭，短信息。
酷吧，聚光燈閃爍著，濃妝豔抹的人們擺弄著各式各樣的步調，默默穿過人群，努力搜索著黑暗的角落，黎翰的信息顯然是別人發的，說他在酷吧裏不省人事。默默額頭淡淡的有些條紋，她開始緊張。黎翰攤在沙發上，貪婪地吮吸著杯中的酒，他的手微微抖著，仿佛失去了力氣，酒杯破碎的聲音，讓默默的心隱隱地顫動，那一聲，不是杯子碎裂的聲音，而是心碎的聲音。
默默將黎翰輕輕扶起，擦拭他嘴角流下的酒水，黎翰緊閉著眼，眼角滲出了淚水。
出租車裏，黎翰仰睡在默默的腿上，他囈語著，默默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她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和他相處，他在她的麵前第一次是那樣的安靜。他的安靜不是因為她，他的安靜卻是那樣的痛。
黎翰吃力地睜開眼，蒼白的臉頰，幹裂的嘴唇，他望望四周，緩緩地坐起來。
“哎，你醒啦？”默默把薑湯放在桌上，要過去扶住他。黎翰掀開默默的手，倔強地站立起來，身體的乏力，導致他再次倒下。默默撐住他，他再推開她的手。
“你這樣，她就會看到嗎？”默默聲音有些沙啞。
黎翰狠狠地斜視著他：“什麼時候要你來管我？”
“是，我沒有權利，但是你這樣，恬藌她也不會看到啊……”恬藌這兩個字似乎已然成了他的痛，誰，都不能碰。
黎翰沉沉地倒下，身體仿佛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默默緩緩靠近，她抱著他的頭，他再沒有反抗，“去找她吧……”黎翰詫異地睜大雙眼。“去找恬藌吧！你們應該在一起。”默默聲音哽咽。
“她……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不是嗎？我們已經錯過彼此。”黎翰眼神黯然。
“黎翰，每個人的一生當中都會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一些人，很久以後感覺到那種疼痛才覺得遺憾，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努力去控製那種疼痛，不再讓它放大。而現在的你和恬藌都還深愛著對方啊……”
“嗬，是嗎？可是她早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黎翰輕浮地笑。
“不是的，你們分開是因為我啊，不是我那天。”
“現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有，而這種意義隻有你能來完成，這種疼痛隻有你能壓製……”默默努力管住眼中的淚水。
“疼痛，壓製……”黎翰欣喜若狂地笑著，扶著默默的肩，“默默，謝謝你，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他突然間像上了發條一般奔向門外。
七
兩個月來，默默到各大城市簽售新書，一直都以學習為重的默默，在期末考試前她毅然決定遠走其他城市，她清楚是在逃避，她在欺騙自己，雖然很痛，但是他的快樂也會是她的幸福。
“hi，默默你終於回來了啊。”她處處都逃避的畫麵，還是浮現在眼前。恬藌和黎翰手挽著手。黎翰淺淺地笑著：“恭喜你新書大賣。”此刻的他笑得是那樣的幸福，那樣的滿足。默默僵硬地回笑：“謝謝。”
“要不，我們給默默開個慶功宴，怎麼樣啊？”恬藌看著黎翰，甜蜜地笑著。
“好啊。那就今天晚上吧！默默。在……”
“呃，對不起，我今天晚上有事，謝謝你們的好意了。”默默匆匆離開。
短信的聲音。
“呃，翰，我臨時有事，今天晚上你就自己吃了，好嗎？”恬藌有些拘謹地說。
“什麼啊？又留下我一個人，我說你整天都在忙些什麼啊？在一起一會兒，你就有事離開……”黎翰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噘著嘴。
“好了，親愛的，不要生氣嘛，我知道你很乖的，你最好了……”恬藌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額頭。似乎這樣的方法總是很管用的。黎翰淺淺地笑著，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奇默默茫然地穿梭在校園裏，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對不起，對不起……”匆忙的行者，連聲道歉，彎下腰幫默默撿起撒落的書籍。默默吃痛地爬起，揉揉腰間。路人慌張地將撿起的書籍遞給奇默默：“對不起，同學你沒有事吧？”
默默抬起頭：“沒……”
“默默。”路人驚訝地看著奇默默。
“傑哥哥。”
默默坐在天台上和轅子傑談笑。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非常了解彼此。看見子傑，就像回到那些快樂的時光，就像爸爸、媽媽都還在，就像黎明也還在，就像一切都沒有改變，奇默默依然是那個爸爸、媽媽寵愛的小公主。
“默默，這些年，你都過得怎麼樣啊？”轅子傑看定奇默默。
“好啊，怎麼會不好呢？對了，傑哥哥，你呢？還有叔叔和阿姨、奶奶，我好久都沒有見到他們了，怪想念的。”
“嗯，他們也好，隻是奶奶常念叨你，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回去看看吧。”
“哦，好啊。”默默有些遲疑。
音樂響起來，默默拿起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愣愣地看著。
“怎麼不接啊？”轅子傑好奇地問。
“啊？哦。”
默默猶豫地打開手機，聆聽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
默默飛一般的速度奔向操場，黎翰的房卡忘拿，留下轅子傑獨自茫然。
眼角閃過的畫麵，默默心中忐忑。
“放開！”恬藌掙紮著。
紀雲炎輕浮地笑著：“你每次都這樣，遮遮掩掩的。”
默默停下疾馳的腳步。
黎翰埋怨著：“這個奇默默，到了關鍵時候就變烏龜了……”蔥綠的樹枝擋住了他的去路。
“叫你拿點東西，你卻在這裏發呆。”黎翰狠狠彈默默的頭。默默吃痛地捂住後腦，嘟著嘴，“幹嗎這樣用勁啊？你……”默默忽然醒悟般，立即踮起腳尖，努力擋住他的視線。“呃，房卡拿來了，我們走吧！”默默使盡全部的力氣想要拉走黎翰。
“怎麼？現在知道急著走啊？我……”轉身瞬間，黎翰怔住。
“翰……”恬藌狠狠地推開紀雲炎。她像是失去了心智般，怔怔地盯著黎翰，她不知道說什麼，嘴唇還泛著紀雲炎吻過的殷紅，她沒有解釋的餘地。黎翰扭曲的輪廓，邁著尖銳的步子。重重地一拳揮過，紀雲炎摔倒在地上。黎翰逼近，將他拉起，揮起拳頭……
“翰，不要……”恬藌用身體擋住他將要落下的拳頭。
黎翰額頭上的青筋突起，拳頭停在半空中顫抖著。他疼痛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慢慢地鬆開紀雲炎：“你的事，就是和他在一起玩曖昧……”他狠狠地推開紀雲炎。
“翰，你聽我解釋啊……”恬藌緊緊地抱著黎翰的腿，她哽咽著。黎翰站定，慢慢閉上眼睛，將腿從恬藌的手中拔出，吃力地挪動步子。
八
酷吧裏，灰暗的燈光籠罩著一切，默默坐在沙發上，看著黎翰把一瓶又一瓶的酒倒進自己的胃裏，她沒有半句言語，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折磨著自己。良久，默默搶過黎翰手中的酒瓶：“翰，不要喝了，你已經醉了。”
黎翰狠狠地推開默默，“給我，我沒有醉。”他繼續喝。他在麻醉自己，他不要有一點知覺。
“你放下，不要再喝了。”默默想要再次搶下他的酒。黎翰狠狠地推開默默，默默摔倒在地上。“你滾開，滾哪，我不需要你管。”黎翰像是發狂的獅子，低烈地吼著。默默怔怔地看著他，他叫她滾，他要她滾開，他再次要自己滾。默默狠狠地咬住嘴唇，吃力地撐起身子，抹著淚跑出去。
黎翰躺在床上，傻傻地看著天花板，一語不發，默默呆坐著，傻傻地看著他，雖然他讓她滾，她卻不忍心獨自丟下他，她努力安慰自己他是傷心過度，所以才會那樣對她的。
空氣裏氣氛凝結，黎翰的話打破了這份靜謐，“謝謝你，默默……”他欲言又止。默默緩過神，愣愣的。黎翰掀開被子，欲離去。默默摁住他的手，“以後……讓我來陪你好嗎？”她鼓足一百分的勇氣說出來。她不想看見他的痛，她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讓他快樂，即使他會討厭她。黎翰凝視著奇默默，沉默良久，他輕輕地笑了。然後揮開她的手掌，向門外走去。
他怎麼能不撕心裂肺的疼？怎麼能？當他知道奇默默就是當年的小不點的時候，他就知道，黎明的遺言和托付他必須得去實現，盡管他那樣的愛著恬藌，還是安排了那麼一出讓默默出場的戲劇畫麵，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不能忘記他的弟弟黎明為了救他而出車禍的畫麵，更不能忘記那個弟弟用盡生命都要愛護的小丫頭——奇默默。他答應弟弟一定會帶著他的愛找到默默，給她他和他全部的愛。
好不容易，他背棄了誓言，聽了默默的話，換回恬藌，但是……竟然是這般模樣。讓他怎麼去承受？
轅子傑站在樓下靜靜地等著奇默默，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表，說好一會兒就回來，現在已是三個小時了，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他拿起手機……
“默默，你怎麼了？”雙眼朦朧的默默，眼睛有些紅腫。默默沉默著，她怔怔地看著子傑，安靜地掉淚。他輕輕抱住她，她像孤苦的孩子找到依偎。黎翰怔怔地站立，前進的步伐掉轉了方向，他想要來道歉，這樣的畫麵，他所有的決心都丟掉了，他也會因為這樣的畫麵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