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雪,整個窗外的世界成銀白,披了盛裝一般。正要赴約,電話突然響。是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耳邊還有汽車的聲音。顯然是在路邊的公話亭。隻是問她好,說了沒幾句,還是掛掉。她的神經突然繃緊,本已模糊的記憶竟兀地清晰起來。原來,他還是找到了自己!
他去廣州投靠一個親戚,本想混口飯吃,不料經曆並不順。因為,他總是在夜裏想起她。後來,終於下定決心,回頭複習。去那個城市,就像高中一樣,給她一個驚喜。他突然變得自信起來,特別是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
回到學校,已是半年後,他開始給她寫信。那時候電話很貴,不敢在家打,馬路邊的公話要八毛錢一分鍾。
她的回信很慢,老牛爬的一樣,無非是說些注意身體,好好學習之類的話。這些已讓他很是感動,在理想和現實之間,他開始努力!
高考前一月,他收到她一封熱情洋溢的鼓勵信。除此外,信中還列了許多複習方法。但是,終是時間倉促和底子薄弱,他再次名落孫山。她再一次失去了他的聯係。秋後的天氣,已經開始退去暑氣,她在宿舍啃著黃瓜,心裏有些煩躁。他背上行囊,再一次踏上複習的路。艱辛而勤奮,竟然起到很大效果,第一次,他能夠考進強手如林的學校前三名。他不敢告訴她,因為他不敢。雖然這種信念在心中越來越強烈。
又是個飄雪的夜晚,他下晚自習後趕往不遠處租住的小窩。遠處飄來迪克牛仔沙啞的歌聲。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終是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衝進便利店撥通她的電話,卻不知說什麼。電話那邊的她想了好久,終於明白對方是誰,驚愕了一下,笑道,原來是你!
後來,兩個人還是通信,有時,他會打電話過去,匆匆數語,總是在未完待完時掛掉。
又一次高考臨近,他躊躇滿誌地準備著。臨考那晚,他們聊了一個小時。他在電話裏有意無意地試探她的底線。她隻是含糊其詞,搞得他一頭霧水。終是不明不白,話意猶未盡。
考後,再無她的消息。他很順利地考上一本,卻挑了個她那個城市的二本。原因是兩個學校離得很近,起碼他在地圖上是這樣看到的。
大一開始,他經常約她。隻是她借口很多,也很忙。向她詢問愛情,搖首不答,一笑而過。終於有一天,還是問到,別無可答,他已將她逼到死角。她很認真地說,已經愛上一個人,但不是他。他很是失望,冷卻了一段時間。打電話過去,才知她隻是一廂情願,對方並不答應。頓時心中大慰。
他還是經常打電話給她。起初她不甚熱烈,有一搭無一搭地敷衍。後來竟然熱烈起來。他很是高興,問起感情,對方笑笑,絕不可能!頓時如一桶冰水澆了個徹底!後來聊得久了,宿舍一哥們看不下去。訓斥道,她到底是你女友還是你同學?曖昧有餘,激情不足。
他呼地覺醒,仿佛懸掛心中數年的大石兀地落地,砸下一個實實的坑,沒有傷痕。
他再也不和她聯係,抽屜裏厚厚的一疊電話卡,是他們通話的證據。
再次見他已是兩年後,同學結婚。他們同時趕赴另一個城市,卻在婚禮上相遇。她很是驚訝,那個當年的小混混,早已不是吳下阿蒙,麵對眾人,侃侃而談,眉宇間俱是瀟灑倜儻。
想想這兩年感情的不如意,像發現寶藏般,她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隻是,他們相見的機會並不多,整個婚禮,他一直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兩個人幾乎沒說上幾句完整的話。
回來,撥通他的手機,一句標準的普通話傳來,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那次睡了足足三天,隻是剛開始,很快就忙忘了。在解決牛奶麵包問題前,感情是可以冷藏的。
沒想半年後再次見到他,隻是旁邊跟著一個女生,顯然是她的女友。女孩跟他一樣沉默,眉宇間透著一股警覺。本想匆匆而過,不想被他叫住。寒暄兩句,似無話題,走時回頭,他擺擺手,笑了笑,便淹沒在人群中了。
三年後,翻看報紙,竟看到關於他的報道。已小有成就的他仍是一臉的執著,眉宇間透露著些許英氣。不禁多看幾眼,竟有些癡了。
丈夫過來關心地問,什麼新聞,竟要你這樣?
她馬上回過神來,轉身走到廚房門口,回頭笑了笑,沒什麼,一個菜譜。
關門,不覺有淚水流出,似菜裏多放了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