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仿佛是少女幻想中才有的場景,精致的馬車停下來,走下一位高貴優雅的王子,人們都下意識地朝王子遞出的手臂望去,一隻纖細漂亮的手遞出來,放在王子的手心裏。緊接著,先露出來的是一隻腳,事情進展到了這裏,似乎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偏差,因為那隻腳上所穿的並不是人們遐想中的水晶高跟鞋,那是一隻帥氣的小皮靴。王子向他的同伴施了吻手禮,然後溫柔地將同伴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中。這下子,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原來和王子一起出場的並非是一位配得上他身份的公主,而同樣是一位王子。不,確切地說,先前的王子與其說他是王子,不如說他更像是一位騎士,挽著他的手臂走下來的那一位才是一位真正的王子。
“諾蘭公爵攜同伴到。”站在門口訓練有素的侍者接過請帖,掃過上麵的名字,立刻用一種不失禮貌卻又刻意拔高的聲音,向所有的人介紹道。於是在場所有女士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一位年輕的英俊的氣度不凡的公爵,接下來的宴會時間似乎沒那麼無聊了。
“諾蘭公爵?這是你在現世的偽裝身份之一?”安路斯踮起腳尖,附在莫修迦爾的耳邊,小聲地詢問。莫修迦爾聞言隻是一笑,略有不屑地說:“難道進入這種宴會場所還需要偽裝麼?”言下之意竟然是,這諾蘭公爵隻不過是空置的名頭,沒有配套的產業和人脈能來證實這個身份的真實性。但是,沒有人能因此懷疑莫修迦爾的身份,在從門口走到會場中心的這短短幾步之內,所有人都被他的風度折服了,沒有人敢於猜測“諾蘭公爵”竟然是個冒牌貨,即使這些人都於第一時間在心裏核算著,諾蘭公爵究竟是誰?為什麼之前沒有接觸過?
“神情自然些,我的寶貝。”莫修迦爾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曖昧,還有一種淡淡的寵溺。於是,那些正在偷偷觀察他的人都恍然大悟,原來那年輕的男孩和這位低調而神秘的公爵之間的關係還不一般呢。安路斯用手指偷偷掐了莫修迦爾一把,作為他在口頭上占便宜的報複,臉上卻從始至終都帶著最得體的笑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不需要您的刻意教導。”上一世,這種貴族禮儀教育從菲卡能說話、能走路之前就已經開始了的,這是融於他骨血之中的,即使上一世最終顛沛流離,這一世沒有與之匹配的身份,他從來都沒有將這份驕傲丟失過。所以現在,就算莫修迦爾光彩照人,他站在他身邊,也並沒有絲毫的拘束。
“好好瞧瞧吧,我的幼崽,你看他們,最華麗的衣著下是難以掩蓋的臃腫的身體,靠化妝品堆砌出來的完美笑容……酒和紅唇,錢和精、液,虛假,欲望,逐漸老去的醜陋……記住,他們是被神拋棄的種群。”莫修迦爾用仿若情人之間調情的輕柔語氣在安路斯的耳邊說著這樣的話。他帶著安路斯走向宴會的主角,這座城市的城主、他的夫人、他的兒子、他的小女兒和那位穿著白色祭祀服的戈洛祭祀。安路斯注意到,莫修迦爾昨晚昏迷前所穿的那件衣服和這件祭祀服很像,同樣的白色的長袍,同樣上麵繡著金色的紋路,同樣高貴聖潔。
“晚上好,先生們,女士們,月色如此美麗,在此刻看到您,竟然會讓我聯想到……死亡。”莫修迦爾用一種玩世不恭的語氣如此說著,他正站在戈洛祭祀的麵前。
“什麼?我似乎沒能聽清楚諾蘭公爵您的尾詞是什麼,或者說,難道您是在開玩笑麼?”城主是一個有著啤酒肚的中年人,就算是再華麗的服飾也掩不去他眉宇間的蒼老。不過,他此刻說話的語氣中並沒有多少的盛氣淩人,也許是因為此刻他身邊還站著戈洛祭祀,也有可能是因為在一位神秘的公爵麵前,同樣是公爵卻沒有一個富饒的封地的他並沒有多少底氣。
莫修迦爾沒有理會城主的插話,他用一種十分專注的眼神看著戈洛祭祀,如果戈洛祭祀不是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子,也許人們會誤以為他此刻正專心致誌地看著自己美麗的情人。莫修迦爾的瞳孔極淺,淺得仿佛是陽光透過冰層,冷冷的,卻又帶著一種天生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