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1)

駱銘軒在聽見寧帝和太子和好如初時終於大大鬆了口氣,又聽見寧帝身體微恙時,平靜的內心還是不可抑製的起了一絲波瀾。自己的這個三哥他再了解不過了,從小到大除了那段時光和自己在一起時故意偽裝出來的溫和可人,其餘時候永遠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將身邊的人都當做對手提防,驕傲好強的性格讓他整日都緊繃心弦,事必躬親,竭力把每件事都做得盡善盡美毫無瑕疵,如今做了帝王大大小小的瑣事更是撲麵而來,駱銘軒不用看也能猜想的到,寧帝作為帝王炫目的光環下掩藏的盡是深深的疲憊和無奈。自從失明以來,除了每日的膳食藥湯,寧帝還經常派人送來天山雪蓮,千年老參,冰糖燕窩等上佳的補品,駱銘軒明白這些東西都是價格不菲且千金難尋的,很多都是各國使者進獻給寧帝的,駱銘軒對於寧帝這番用心卻並不覺得感激,寧帝這麼做怎麼看都是在把自己當做一個廢人在看待,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同情和不忍,想到後半生都要生活在一片黑暗中,駱銘軒就感到一陣茫然和傷感,不過讓他慶幸的是,每晚身體難忍的痛楚再也沒有了,想來這是毒素綜合導致失明後的結果,姑且算作因禍得福了。

卸下太傅一職後,駱銘軒比從前顯得更輕鬆悠閑,如今眼睛又看不見,聽覺就比以前更加敏銳,這天正在偏殿外曬著太陽閉目養神,遠遠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在自己身旁停了下來,他支起身子,詢問了一句:“是何人?”來人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氣色比之前好多了。”駱銘軒身子一顫,身邊這人竟是寧帝,連忙喚墨竹搬來一張椅子,待寧帝坐下才又問道:“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寧帝望了望駱銘軒,語氣不似之前的抗拒和冷淡,再聽他說話好比尋常的問候寒暄,一絲笑意不禁劃過嘴角:“今日朝中沒什麼大事,就順便過來看看。”駱銘軒點點頭,又聽出寧帝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想來是剛剛病愈。“我在朝中選了一些人接任太傅一職,奈何清兒始終不肯同意,我不想再因為這件事弄得父子失和,但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清兒畢竟是太子,學業方麵斷然不能耽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寧帝和駱銘軒說話沒有再用“朕”這個字,兩人的關係頓時拉近不少。駱銘軒劍眉微蹙,太子雖然年紀小,這性子卻是倔強的不行,想當初太子也是極力排斥自己,駱銘軒覺得隻要給太子一段時間適應,還是能接受其他人的。“清兒是被我寵溺慣了,除了你,還沒有哪個太傅他真心接受過。”寧帝望了眼青年的眼眸,微微歎了口氣。駱銘軒也感受到了寧帝壓抑的情緒,頓了頓,“你也不用太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瑞清是一時沒考慮明白,等過了這陣就好了。”“我怎麼能不操心,有時候真覺得這個龍椅太沉重了,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也實在想不明白當年我怎麼會滿腔熱情去搶著坐上這個位置。”寧帝長吐出一口氣,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駱銘軒聽了心中微微一動,他也明白這個三哥向來事無巨細,追求完美,承受的壓力自然很大。“皇帝這個寶座如今你也坐的穩穩的,你大可以放寬心,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駱銘軒這番話本是安慰寧帝,可在寧帝聽來卻是十足的嘲諷,寧帝也並未生氣,自嘲的附和著笑了笑:“是啊,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為了這個皇位,他的兄弟或反目或離散,一向疼愛的兒子也險些與自己決裂,到最後他除了皇位,還能剩下什麼?兩人因為這句話沉默了很久,許久寧帝才又開口:“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銘靖要回來了。”果然,駱銘軒聽見這句話後神色頓時變得驚喜交加:“這可是大事啊,銘靖他什麼時候回來?”寧帝看見一直處於消沉狀態的青年在聽見駱銘靖時一瞬間煥發出精神,心中不由得感到微微苦澀:“大概是過年那會吧,回來看看太妃,待一段時間就回去。”駱銘軒已有大半年沒有見到這個小弟,此刻得知這個消息,心中既高興又有些失落,兄弟重逢他本是開心的,可想到如今目不能視,又難免感到非常沮喪。寧帝沒放過駱銘軒神色的變化,他歎口氣,握住青年的手:“如今隻剩下我們兄弟幾個了,錯過的我無法挽回,隻求不要一錯再錯,以後有什麼事不要再瞞著我,多點信任給我吧。”寧帝是有感而發,他曾懷疑為何青年中毒多年卻連太醫都探不出來,後來詢問王府下人才知道,駱銘軒一直堅持喝隱藏毒性的藥,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讓他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寧帝隻覺得震驚,同時也感到難以言喻的失敗,他從來就沒有被這個弟弟真正信任過。駱銘軒察覺到寧帝的舉動也覺得驚訝無比,猶豫了很久,最終沒有把手抽回去,微微點了點頭:“好。”寧帝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這是第一次能夠和青年這樣平心靜氣的說說話,雖然自始自終青年的語調一直很平靜,但回想起來,兄弟倆能坐在一起這樣不談政事,不用針鋒相對拐彎抹角的組織語言互相抵觸,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寧帝抬頭看看天空,已是夕陽西下,站起身整理一下龍袍:“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秋風寒涼,早些回房休息吧,小心別著涼了。”寧帝走後駱銘軒仍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思考著什麼,直到天色完全變黑,他才在墨竹的攙扶下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