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李洵頒旨讓周昀襲了芮國公爵。
李洛跑到侯冠儒的墓前,將帶來的點心整齊地碼放好,又打開一瓶侯冠儒生前最愛的黃酒,自己飲下一小杯,剩下的盡數灑在了墓前。這才遣退了貼身跟著她的保寧和柳平兒,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師傅,我心裏不舒服極了。姐夫雖為朝廷立下戰功,可你的功勞並不在他之下,皇姐滿口的朝綱律法,終究還是抵不過她心裏的遠近親疏。令全不過說了幾句混話就被流放,連累您也被棄在這荒山野嶺中,您一生為國,死了卻落下個謀逆的罪名。說起來都是因為我,這些時日我已經能躲就躲了,並不為別的,隻是讓母後少傷心罷了。可總覺得對不起您,這兩日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我雖是儲君,可凡事身不由己,護不了您的周全,也製止不了這些不公平的事情。”李洛說著說著哽咽起來,也再說不出話來,隻默默地在侯冠儒的墓前守了一個時辰,心裏並沒有感到一絲舒暢,反而更加鬱結起來。
回到皇宮,她徑直到了坤華宮,走到殿門口,聽見李洵正在說話:“周昀雖愛胡鬧,其實本性不壞,以前總被周曦壓著,心裏自然不痛快。自己想出人頭地引起父母注意就到外麵跟人做生意,他哪是這塊料,自然是做什麼賠什麼,欠下的債又不敢跟家裏說,外麵的人又以為周府高門大戶,不敢討賬,釀下些誤會。後來朕知道了,早命人將這些銀兩還清了。”
“原來是這樣,他如今襲了爵位,希望長進些,不然老芮國公真是死不瞑目。”梁太後歎口氣:“我隻是怕你妹妹心裏不舒服,侯冠儒的事情是她心裏一根刺。”
“這一團亂的我實在顧不得她。侯冠儒的事情我心裏有懷疑,可查無實證,也隻能這樣了。她到現在都不懂事,還跟我鬧,朕原以為讓她上朝學政是能給我搭把手,可現在倒好,盡給我添亂,我還得騰出兩分精力來應付她。”李洵歎口氣:“這幾日不知又為什麼懈怠了,朝也不認真上,勤政殿想去就去,不想去連招呼都不打。活脫脫一副昏君的模樣。”
李洛聽了氣結,再也按捺不住,進了殿內,說道:“我做事的時候皇姐忌憚我,我如今躲著了又成昏君了。你到底讓我怎樣,明白指出來我好照做,免得白惹一身騷。”
李洵先驚了一跳,又見是李洛這樣無狀,立時也來了火氣,罵道:“母後麵前,你也一點規矩都沒了嗎?如今還學會了聽牆角,你是越發有出息了。”
“你是說了什麼人聽不得的嗎?”
“混賬。”李洵怒道:“朕在這裏堂堂正正跟母後說話,有什麼是見不得人的?你不要太放肆了。”
“夠了。”梁太後一臉不快地製止道:“你們總給我一天安生日子過行不行?再這麼鬧下去,簡直丟了祖宗的臉。”說完,見兩人仍是一臉怒氣,隻好又勸:“親姐兩,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這樣誰也容不得誰了?行了,今日哀家做主,叫人把你們姑姑叫來,就在這裏,哀家要你們把事情解決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心窩裏鬥,越發能耐了。”
李洵和李洛聽了這一頓訓斥,也都不敢吭聲了。隻是兩人各懷心思,總覺得自己委屈,因此各坐了一邊,誰也不跟誰再多說一句。過了不多時,李槿到了坤華宮,看見眼前的氣氛,就知道仍是李洵和李洛的事情。李洵和李洛本來都是李槿的親侄子,李槿看著她們長大,原不分親疏,都打心眼裏疼愛著,隻是她時刻跟在李洵身邊,知道李洵的心思,因此對李洛的胡鬧有些不滿,總訓著她,後來又知道李洵病重,心裏更是為了李洵傷心,便越發見不得李洛鬧事,因此說的更頻繁些,這倒惹得李洛不快,總覺得姑姑偏心,因此和李槿也不親近了。
李槿以家禮見了梁太後和李洵,這才問:“可是姐兩又鬧脾氣了?”
“越大越不懂事。”梁太後歎口氣,說:“今日叫你來,是要你做個見證,今日把話都說開了,兩人再飲個和解酒,以往的不愉快就都過去了,誰都不許再生氣。”說完又看著兩人,說:“誰先說?”
兩人仍舊堵著氣,誰都不願意開口。李槿見狀,忙說:“這會兒讓說了又都沉默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兩人仍舊不動,梁太後便命人端上兩杯酒,一人手裏塞了一杯,說:“既然都不說話,那就把酒喝了,以後姐兩和和氣氣的,再不許鬧。”
李洵回頭看了李洛一眼,終歸是自己的親妹妹,她也不忍心刁難,於是一仰臉將杯中的酒喝下。梁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又看看仍舊呆坐著的李洛,問:“姐姐都喝了,你呢?”
李洛掃視了一下三人,一甩手,將杯中的就盡數撒到了地上。李洵臉一沉,站起身子便離開了坤華宮。梁太後失望地看著李洛,無奈地說:“我再管不了了。”
李槿也搖搖頭,看了一眼李洛,又對梁太後說:“依我看,讓她們姐兩分開一段時間吧。其實我早就有這想法了,怕您擔心,始終沒提。”
“你的意思是?”
“派個外麵的差事讓洛兒去辦,兩人分開一段時間,等氣慢慢消了,心裏的傷該療的也療好了,再見麵又是親姐妹了。況且洛兒也大了,又學了一年多政務,也該獨自處理些事情了,正是個機會。”
梁太後想了想,說:“這倒是個辦法。”說著問仍木坐在一邊的李洛:“你可願意?”
李洛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梁太後又問李槿:“外麵可有什麼差事?”
“淮裕考生鬧事,派了兩個官員也不得力,不如就派洛兒下去吧。”
“淮裕可離南山不遠,萬一……”